養父難為84——第八十四章

八月十六日，國主穆世風的車馬依仗如期從上昱城出發，浩浩蕩蕩的隊伍排出幾里長。前邊國主都已經出了城門了，后邊齊攸的馬車才出宮門。齊攸以公主伴讀的身份隨駕，其實這種時候本該是跟十三公主穆洛參乘同車的，可惜穆洛不待見她，面了她陪車這一條規矩。

她其實倒也求之不得，前晚上鬧騰了大半宿，根本沒睡幾個時辰，早起上了馬車她就睡倒在馬車的軟墊上，這一路睡得太死，連國主到低是什么時候磨蹭完，車隊是什么時候開拔的她都不知道。一覺睡到肚子餓扁扁的時候才醒過來，掀開一邊的紗簾趴到馬車窗子上一看，不知什么時候車外已經全是荒郊野嶺的景象國主這次真是下了狠心了，居然跑得這么遠，往常齊攸出城打獵都沒走得這么遠過。

后來齊攸聽澹臺錦說了才摘掉，前幾代的齊國君主都有圍獵的喜好，雖然如今的這個國主穆世風喜文不喜武，可當日造得這座狩苑還是在的，只是國主不常臨幸此處，所以房舍有些年久失修。這次國主之所以從決定出獵到最后定下日子花了這么長的時間，主要就是因為在忙著派人在這邊修房子的緣故

總之是，等齊攸到了設在山中的這座大齊行宮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不過若要說實話，這座行宮在齊攸看起來還是有些氣象的，并沒什么年久失修的意思。

其實即便是國主穆世風不來這里打獵，可是位于大山深處的這座行宮，其實更能算是一處王室避難地。它建在這里，絕不僅僅是作為狩獵之用。一旦北方蠻族或是燁北人攻陷上昱城，王室便可立即逃到這里在暫避，以緩圖大計。所以這里平日也并非疏于管理，只不過國主本人過于金貴了，饒是這樣還是覺得在這里住著是委屈著了。這日子他又坐了一天馬車，便覺得身子勞乏，也不叫眾人去請安。這一眾王孫公子們多半也是半斤八兩，趕了一天的路都狼狽不堪，見著國主不打算再開夜宴，連忙都散了，回各自的下處睡覺去。

不過齊攸就尷尬了些，她本來是該跟著十三公主穆洛一同去她的別館住著的，可是穆洛安頓自己從人的時候，明確地把齊攸排擠在外了。這么著齊攸也還可以跟著澹臺妃去，不料今早上臨來的時候澹臺妃身體有恙，又沒來成

齊攸下了馬車轉了一圈，就沒意思起來。過后還是靳昶來尋她，說澹臺將軍不放心她，叫他來瞧瞧她在做什么。她灰頭土臉地跟著靳昶去找澹臺錦，澹臺錦也沒說什么，就安排齊攸在自己的別館里住。

齊攸對于自己因禍得福沒什么太多表示，面無表情地進了澹臺錦建在一處坡地之上的院落，手里抱著她的小狼崽，身后還跟著給她拎著包裹的靜雪，和替她拿著彎弓箭壺等等的一眾侍衛。澹臺錦這時候還在國主面前相陪，等他回來的時候，已是星斗漫天。

澹臺錦有些不放心齊攸，這地方這么軒敞，齊攸若是起了意，自己跑出去瞎溜達，他想找她也得廢點功夫。何況這里現在來了這些人，雖然看著熱鬧，可也不過就是熱鬧了這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而已。出了由虎賁和猛虎騎分別布防的三層防線之后，就是貨真價實的曠野，人跡罕至。這里不比上昱城，什么樣的危險都是可能發生的，放著齊攸這個誰都管不了的禍害在這里，他還真是擔心。

他大步穿過不大的庭院，院子里太靜，他又有些疑惑齊攸已經跑出去玩了，忽然“錚”地一聲，是有人撥動了琴弦，澹臺錦不知不覺放低了腳步聲。那一聲琴聲在靜夜里很是清越，可是立刻就斷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低低地問，“是這樣嗎？”

他不覺微笑，透過窗子看見昏黃的燈燭下，齊攸正在擺弄著他屋里原本陳設的那架琴。那是國主的賞賜，連同這座別館一起給他的，不知齊攸怎么對這琴起了興致。

澹臺錦走進屋里，靜雪大方地笑著站起來，“大公子，您回來了。可吃了晚飯沒有？我吩咐廚房去給爺重做些晚飯來可好？”

澹臺錦點點頭，靜雪連忙下去張羅，齊攸抬頭看了他一眼，小臉有些紅，有些小心翼翼地，偷偷摸摸到他屋里來玩琴被抓個現行，她也是要臉面的。澹臺錦看著她忍不住笑了，隨手卸掉手甲，坐在齊攸身旁方才靜雪坐過的位子，從齊攸身后環著她，輕輕拉了拉她的胳膊，教她撫琴，“是這樣的姿勢，放松胳膊，這樣放手。”

齊攸懵懵懂懂，小手又按在弦上，澹臺錦就在她的背后，連呼吸都輕拂在她耳畔。他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挑起弦，齊攸的小手跟著他的手指重復著同樣的姿勢。澹臺錦的手指輕輕地按壓挑撥，簡單詼諧的調子就從這本該演繹著高山流水的瑤琴上發出，齊攸聽出來是《大馬猴》的調子，禁不住咯咯地笑紅了臉。澹臺錦也哈哈笑了起來，曲調一轉，琴聲又恢復了深沉悠遠。

齊攸坐在他懷中，不知道他奏的是什么曲子，卻覺得心胸舒展，仿佛獨坐月夜竹林，歌嘯自如。齊攸忽然有了些奢望，只希望澹臺錦一直這樣彈下去，她便一直這樣聽下去。

靜雪提著食盒進來，看了一眼屋中情形，略有些詫異。只是澹臺錦在撫琴，她實在不便打擾，便走到桌前輕輕地將盤碟擺出來。看著澹臺錦一支曲子彈完，連忙趁著這個空兒說道，“大公子，都這個時辰了，您還沒吃飯，身子要緊啊。”

齊攸連忙站起來拉澹臺錦，“你還沒吃飯？快點吃快點吃。”

澹臺錦久不被人約束著，突然被個小丫頭煩著，心頭倒著實輕松。要知到得了無人約束的時候，那么也便是說約束著自己的東西，其實已經大到了不可說的程度，這個時候還能被人拉著吃飯，倒已經是奢侈之事了。

澹臺錦由著齊攸把他拉到桌邊，慵懶而略帶疲憊地坐下去，齊攸已經把筷子遞到他手里了。齊攸自己又拿了雙筷子，趴在桌子上去勾遠遠的一盤菜，澹臺錦連忙伸手把那盤子給她扯過來，她卻夾起菜來放進了他的碗里。“你吃吃這個，我晚上吃的時候覺得好吃。”

澹臺錦笑了，要是日日吃飯時候都有齊攸在一邊攪合，倒是熱鬧貼心。這么看著，沒把齊攸教得太好也是對的，沒得將來便宜了娶她的混小子。

“靜雪說，可以不做功課，但是飯時誤不得。”齊攸坐在他身邊看著他吃飯，“總是吃不上飯睡不著覺，做大將軍有什么意思？”

“那依你說，我就該去賣糖人了。”澹臺錦今天不知怎么的，心里放松起來也順著齊攸胡扯，“刮風下雨都可以收工回家，就是養活不起你了，那樣的話可就不敢把你接來。”

“人家都說事若求全則無味，那我糖人吃個痛快也是好的啊。”齊攸對答流利，“再說你怎么會養不起我呢？我是野生的，富有富的養法，窮有窮的養法。再說那樣的話，我說不定也可以做針線賣錢。”說著從澹臺錦盤子里偷了一塊肉，扔到桌子底下喂了她的小狼崽。

澹臺錦聽得笑出來，“攸兒倒是想得開。”

靜雪在一邊聽不下去了，笑著插了一句，“小姐，你當著大公子的面還真是敢說，人家買香囊都是想要帶飛鳳的，誰要你縫出來的那胖雞崽子。”

靜雪在一邊聽不下去了，笑著插了一句，“小姐，你當著大公子的面還真是敢說，人家買香囊都是想要帶飛鳳的，誰要你縫出來的那胖雞崽子。”

齊攸的臉紅了，澹臺錦一下笑得咳嗽了起來，惱的齊攸白了他一眼，站起身來，“不跟你說話了。”

澹臺錦忙說，“雞崽子也是好的，我出五十兩銀子買了就是了。”

靜雪一向是嘴厲的，抿嘴笑著瞧齊攸，“如何，我就說你但凡只要繡出點東西來，大公子必然會出錢買的。要不哄著些，你還能拿得動針線了么？大公子這爹爹當的可不容易。”

齊攸更加惱火——爹爹個屁——就是沒敢說出聲來。

澹臺錦似乎今天心情極好，“前日忘了齊攸是為了什么胡鬧，惹得一個賦閑在家又重返都城的老大人見了我都說，‘幾年不見，想不到少將軍也兒女忽成行了’。我倒沒話答他。”

齊攸終于憋不住了，一拍桌子，“扯淡，我就一個，根本成不了行。”

澹臺錦咳嗽了一聲，這次是真嗆著了，靜雪忙去倒水。這邊熱鬧著，外頭又有國主身邊的內侍來傳話了，國主睡了一覺似乎心情大好，明日就要開始射獵了，這會子特意來通知眾位。內侍說的歡喜，可惜澹臺錦雖然站著聽他傳話，卻不住地咳嗽，內侍倒在掂量回去是不是要稟告國主，大將軍似乎也有恙在身。()該章節內容來自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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