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些猬集在一起的袁軍卻讓想要快速追擊的騎兵被擋住了去路，也讓他們全部擒獲袁軍將領的意圖落了空。

走上架在防護溝上的吊橋，看著還絲絲冒著白氣的防護溝，那里面有數萬被燒得像一段段黑色的樹樁的袁軍尸體。河水并沒有放進來多少，控制水門的士兵在大火熄滅后就關閉了閘門。這讓張遼很滿意，畢竟水多了，用土掩埋時也不太方便。

不過看著那些尸體，張遼還是有些唏噓。即使他早已經經歷過數萬人的血肉戰場，也不可能對這么多尸體無動于衷。

而且面對著如此之多的尸體，張遼心中未嘗沒有暗自慶幸如今是漢末亂世。此時的輿論并沒有像后世那般迂腐，以至于戰爭中放火燒死數百人都要假惺惺的嘆息，還要主事者承受來自御史的彈劾。朝廷的式微讓張遼沒有了后顧之憂，而更關鍵的張遼沒有殺俘，不會像名將皇甫嵩那樣死后還要被人詬病。雖然張遼本質上也不是什么好鳥，可狡猾的他盡量在避免在史書上留下太大的污點。

站在防護溝邊，張遼默默地垂首默哀了片刻，他在向這些士兵致以一個軍人的告別。雖然這些士兵不是倒在守衛國家民族的戰場，甚至都不是自愿來到這血腥的戰場。但是他們死去的時候卻是一名士兵，是作為士兵戰死在戰場之上。

“讓士兵們立刻將防護溝掩埋起來，土層要夯實，至少不能讓黃河在汛期沖開土層。不能將這些尸體一一收斂。也要讓他們在此地入土為安。然后讓人在軍營舊地修建一座祠堂，用來祭奠這些亡靈，讓他們為黃河下游的百姓充當守護者吧！”張遼地聲音有些低沉，讓空氣中頓時充斥著一份哀傷的氣氛。

張遼身邊的士兵此時似乎也受到主將和這種氣氛的影響，想起了士兵的歸宿。默默地陪著張遼站立在那里，向這些曾經地敵人道別。

就在哀傷的氣氛逐漸濃厚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戰場那邊傳來，頓時將這股哀傷擊碎。張遼抬頭望去，就看見曹洪興奮地策馬向這里奔來。

此時興奮地曹洪見到張遼還未等勒住戰馬就猛然一躍。從馬上跳下來，隨著戰馬猛跑了幾步，將韁繩甩給迎上來的衛士，自己跑到張遼面前，用根本就無法忍耐地喜悅興奮地說著：“文遠，此戰真正是大勝啊！不但戰場上的四萬敵軍全部被俘，就連軍營了那兩萬余守兵也被我軍六千騎兵前堵后截給全部包圓了。哈哈哈！這一下，我軍可是一共實實在在的吃掉了袁紹二十余萬大軍，那可是袁紹總兵力的兩成啊！”

喜悅的情緒是會感染別人的。被曹洪這么一打岔，剛才還凝聚在這里的哀傷蕩然無存，包括張遼在內的所有人臉上都揚溢著微笑，那些沒有親自廝殺的衛士們還在不斷地交頭接耳，算計著此次地戰果和能得到何等的獎賞。

“這些兵我到不是很在意，相對于這四萬心膽俱寒地廢兵，兩萬素質不高的散兵，我倒是更加在意騎兵是否堵住了袁軍的將領？”張遼沒有對曹洪說的這些戰俘數字感到多少喜悅，反而更重視被俘獲的將領。尤其是歷史上就歸降了曹操的高覽。

“呵呵！沒全逮著。”曹洪訕訕的笑著，趕緊解釋道：“不過也就跑了一個袁熙。包括高覽在內的一干袁軍高級將領盡數被擒。也就是高覽率衛隊拼死力戰，這才讓袁熙乘機逃跑了，我們地騎兵也損失了數百人。高覽那家伙拼命起來還真不好對付，曼成、文烈和我，三人聯手都未能將其拿下。后來還是陳到和曹海趕來，讓人用纏索將其纏住從馬上拉下來……如此，也就誤了追趕袁熙了。”

曹洪說著說著聲音就有點低下來，三打一還不能獲勝，以至于跑了一條大魚，他可是有點擔心張遼會生氣。可是當他微微抬頭想偷瞄張遼的時候。卻發現張遼壓根就沒有生氣地跡象。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文遠，你不生氣？”曹洪試探著問道。

“這有什么好生氣的。不就是跑了個袁熙嘛。在我眼里，這家伙根本就是個草包，那里能和高覽相比。他唯一的價值就是回去繼續和他的兄弟們爭斗，你要是真將他抓回來，我還得想法子讓他自己逃出去才行！”張遼笑道。

“啊？”曹洪一臉愕然，隨即立刻換上笑臉，道：“哈哈！那就好。曼成、文烈還擔心你會生氣，干脆以清點戰俘為名不敢過來，還讓我來探探口風。這下好了，太平無事嘍！”

張遼看著興奮地曹洪笑著搖搖頭，“子廉，高覽現在何處？”

“噢，就在袁軍大營那邊，正被曼成他們看著呢。”曹洪指著北邊數里外的袁軍軍營。

“走！去看看。”張遼說著就從身后的張新那里接過坐騎的韁繩，認蹬翻身上馬。曹洪和他們的衛士也忙不迭的趕緊上馬。張遼回頭看了一眼，一抖馬韁，戰馬一聲長嘶，向北奔去。

自從四個月前張遼和高覽在戰場上正面交手之后，張遼就再也沒有直接和高覽碰過頭，即使那幾次戰斗也都是留在軍營里掌控者全局。如今這兩位各自統管一方的將軍終于再度碰面了，只不過兩人地身份卻已經截然不同。

但是高覽雖然被俘，李典、曹休也只是收繳了他地隨身武器，并將他和他的衛兵分開，卻也沒有過分實施關押，倒是整理出一個軍帳供高覽暫時待著。

“高將軍，張遼晚到，還請見諒啊！”張遼一來就沒有擺出勝利者地架勢，倒像是前來訪友的。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高覽雖然心中對張遼不無怨恨，但也知道兩軍對壘不能容情，再加上張遼的低姿態和滿臉笑容，高覽也不能不理不睬。何況高覽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算計，自然不能太過得罪張遼。

“高某不過敗軍之將，豈當得張將軍如此相待。”高覽雖然不愿開罪張遼，語氣卻已經松動。

張遼當然知道高覽此時在想什么，歷史上的高覽就在形勢尚未完全絕望，但袁紹敗局已定的情況下和張頜一同投降了曹操。今日袁紹也是敗局已定，高覽又豈會不動心思。在張遼眼中，高覽和張頜就相當于后世那些有職業道德的聰明人，工作歸工作，跳槽歸跳槽，這倒讓張遼很有些親切感。而且張遼知道高覽必定已經拿定了主意要投降了，否則能讓袁熙逃走，他高覽自己又為何不能逃走？相對于袁熙這個戰場上的草包，高覽這樣經驗豐富的將領若是真的想逃，曹軍還真不一定就能圍得住他。

可是張遼絕不會讓高覽在此時此地投降。他是曹操的部下，他在戰斗中俘獲的敵將也只能向曹操投降。這是一個名分的問題，而且在這個時代絕對不是小問題。否則當初張遼也不會在請示曹操之后才去勸降趙云，也不會得到趙云愿降的消息后讓曹操去收降趙云。正是張遼在大事上的精明和小事上的“糊涂”，才能得到曹操如今的信任。正所謂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如此部下，領導信賴。

看著高覽那有些自相矛盾的狀態，張遼心中暗笑，高覽降曹之局已定。

“高將軍乃河北名將，若非袁軍內部的問題，想來張某也不會如此輕松獲勝。不過此時對于高將軍而言，戰爭已經結束。至于將軍何去何從……明日遼將派人趕赴河內，屆時也會將高將軍送至我主曹公處，那時自有我主與將軍分斷。”張遼談談的說。

“呃？”

高覽一愣，隨即他立刻反應過來，這位張遼將軍確實精明，有關這等主從關系的問題，他的處置絕對不會引起主公的反感。對于這樣的聰明人，高覽明白，自己的心思應該已經被別人看穿了。可是他也沒什么好尷尬的，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袁紹既然無能，他高覽自然要重新選擇。何況曹軍中也不乏原本屬于袁紹的部下，如荀、郭嘉這類曹操的高層謀士，還有朱靈這樣的高級將領。這些人的存在和如今的地位，讓高覽對未來也有著樂觀的推斷。

即使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被識破，在張遼沒有明確點破之時，高覽也沒有刻意改變自己的態度。他依然保持著張遼進來時的那份矜持，沉聲說：“高某敗于將軍之手，敗得無話可說。至于結局如何，高某聽天由命！”

聽話聽音，張遼當然能從高覽口中聽出言外之意。高覽雖然決定降曹了，但卻還對平原一戰有些耿耿于懷，否則就該說輸得心服口服而非輸的無話可說了。

但張遼又怎么和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既然高覽愿降，那就送到曹操面前去，說不定還能提前招降張頜，這可是歷史上和他張遼齊名的曹魏名將。

“既如此，高將軍就暫且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就送高將軍去河內。”

張遼說完就轉身離開，留下高覽一人在帳中思索著他自己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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