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夫人看向大周氏，她忽然靈光一閃，似乎是明白了她為何蒼白了臉，她再看向那個撲倒在地的和尚，渾濁的眼睛布上一層朦朧水霧，默默地閉上眼，心里被萬馬奔騰踐踏而過。

劉二老爺愕然地看著這一切，腦里不停地回響著，清白，清白……

劉老太爺是最鎮定的一個，他顯然是心里早已對甄娘偷漢子一事有懷疑的，只是他遠在京城，當所有人都說是的時候，他為了家宅安寧，從未多問一句。

他昧著良心，掩耳盜鈴，這事之后他在甄老頭面前從不敢抬起頭，每次看到那一雙孫子孫女，都于心有愧。

他沉凝一翻，掃視了眾人一眼，最后把劉惜之劉振業太孫都連在了一塊，心里為這一雙孫子孫女的能耐，既感到欣慰，又覺得寒心。

“甄老，這一條刺，橫在我們倆心中多年。”劉老太爺感嘆一翻。

他們倆本是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所以才會互相把子女配婚，這也是結仇的開始。

甄老太爺“哼”了聲，面若寒霜，心中是卻是一灣愁緒。

劉老太爺吩咐管家把僧人如常安置好在正廳里誦經，其他人都移步到偏廳里。

緣未已經嚇破了膽，像個沒有骨頭的布偶般被悟有提著。

劉老太爺讓太孫在偏廳主位坐下，趙文軒謙讓，只肯坐一旁，劉老太爺只好自己坐下，其他人均站在兩旁。

道：“甄老，你把話說清楚吧。”

甄老太爺看向劉惜之，她點了點頭，緣未便被悟有提到了廳堂中間。

甄老太爺問道：“劉二爺，你可認得這個和尚？”

劉二老爺每次面對這個岳父，還有大舅子，心底總是生氣一陣膽怯，不管從前還是現在。

自他說出為甄娘討一個清白開始，他更是虛了。

劉二老爺剜了緣未一眼，心底數不清是這些年積壓下來的不甘還是怨恨，他點了點頭。

甄老太爺又道：“這個和尚就是當日口口聲聲說是甄娘奸夫的秀才。”

劉二老爺要承認這個，似乎是很痛苦的事情，閉上眼睛，艱難地又點了下頭。

悟有推了推緣未，“開口說話，把當日生的事情，老實說。”

話畢，悟有把短劍斜插入地里，緣未驚恐地看著那把短劍，身子抖得更是厲害。

良久后，緣未顫著聲道：“小人原是蘇州楊家村的一名秀才，因有一次甄老太爺帶著劉二夫人在楊家村里幫人義診，而識得劉二夫人，但劉二夫人從未知道有小的這個人。”

悟有懟了懟他，繼續問道：“既然劉二夫人不識得你，為何后來又有了偷情那一套？”

緣未被短劍的光，閃了閃眼睛，眼淚鼻涕全都涌了出來，跪在地上的兩條腿抖得跟篩糠一樣。

最后竟是跌坐在地上，也無人想要糾正他，只想趕快聽聽下文。

他道：“某日有人找了小人，讓小人到劉府門前認作是劉二夫人的青梅竹馬，然后答應給小的一錠金子。”

悟有踢了他一腳，他雙手撲在前頭撐住，悟有道：“那你與劉二夫人偷情一事，純屬一派胡言，是嗎？”

劉惜之捏緊拳頭，牙關咬緊，才勉強控制自己沒有撲上去，把此人打死。

緣未哭著點頭，“是小的一時財迷心竅，害死了劉二夫人。”

劉振業站了出來，先是跟劉老太爺拱了拱手，接著看向地上的緣未，眼里盛滿怒意。

他道：“當日指使你的人，可在這里？”

緣未的哭聲停止，定了定，抬起頭來，往場上眾人都看了一遍，直到最后他與大周氏對視。

緣未抖著伸出手，一根食指彎著指向大周氏，“是她，當日來楊家村找小的，就是她，當日在劉府門前給小的打暗示的人也是她。”

話還沒完，緣未繼續說道：“事后給了小的一錠金子，讓小人去避避風頭，結果派人沿路追殺，小的險些就命喪黃泉，小人一路逃到京城，幸好得大佛寺主持方丈救了，還收留了小的，不然今天也不能在這里替劉二夫人洗脫。”

“是小的豬油蒙了心，害死了劉二夫人不止，還差點把自己也搭上了……”

“害人終害己。”劉二老爺一個箭步，把緣未踩在地上。

然后他轉過頭看向大周氏，憤怒地問道：“三弟妹，你可否解釋一番。”

大周氏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了，劉三老爺在旁邊扶著她，軟聲道：“不是這樣的，肯定不是這樣的，二哥，哪能僅聽這一和尚的一面之詞呢！”

劉二老爺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周氏，“所以我讓她解釋。”

劉三老爺一張口，又閉上，對大周氏道：“夫人，你快告訴二哥，告訴爹，全是那和尚誣陷。”

甄老太爺“哼”了聲，“只怕她早已心虛不已。”

劉二老爺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此刻才想起，當日就是大周氏在挑唆他。

他直指大周氏，“當日就是她來告訴我看見甄娘在外面與人茍且的，你如何解說？”

此刻，就算劉二老爺再蠢，也明白這是一個早已串通好的陰謀。

為何他當日就從未問過甄娘一句，就上當了呢？

因為他那時鬼迷心竅，除了聽信大周氏，還因著心里存了私心，與小周氏暗中幽會，小周氏更是幾次三番讓他接她回去，可他言語中與甄娘透了風聲，甄娘沒答應，此事便一直拖著。

其他男人大可隨意立妾，可他不行，甄娘是劉老太爺立下的，若是沒甄娘同意，誰都進不了他的門。

那時他一天沒見小周氏，心里便顫得像被蟲咬一般痛苦，越看甄娘，越是像嫉婦，恨不得休了她。

大周氏的挑唆，就像及時雨，讓他死寂的心又燃燒起來，只要把甄娘休了，劉老太爺也不會管他再娶誰了。

所以他是連問都沒問過一句，就判了甄娘一個不貞之罪。

想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不由地看向小周氏，她呢，她可有在背后推波助瀾，甚至出謀劃策？

小周氏被劉二老爺冷冷的眼神看得脊梁骨都僵了，她下意識地搖頭，不是，不關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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