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斷然地撇過頭，再次看向大周氏，幾乎是咬牙徹齒，“三弟妹，你說話啊！”

劉老夫人黑著一張臉，啞著嗓子喝道：“放肆，太放肆，這是你弟妹，你弟弟，你現在的態度分明就是對待仇人。”

若是的以往，劉老夫人這么一聲喝，劉二老爺是個屁都不敢放了，但是此刻他被自己的內疚折磨得心口灼燙，他對著主位跪了下來，低著頭，鄭重地道：“爹，娘，孩兒不敢放肆，只想要個解釋。”

接著劉惜之也邁步出來，在劉二老爺的右邊跪下，道：“孫女求還母親一個清白，以慰她在天之靈。”

劉振業跟著跪在劉二老爺的左邊，拱手道：“孫兒同求。”

太孫趙文軒目光轉了一圈，大概知道了劉振業為他安排的此趟江南游，是出于什么目的了。

他看向劉惜之，為她的背負而心痛，如果是她需要的，他不介意被這么小利用一下，反而因她的信任而感到些許高興。

趙文軒看向劉老太爺，既然姐弟倆把他放在這么重要的位置，他可不能讓他們失望。

趙文軒“咳”了兩聲，一直閉口不語的劉老太爺立刻看向這邊，問道：“殿下？”

趙文軒站起來，看了一眼癱倒在一邊無人理會的和尚，又轉了一圈，最后在劉惜之身后站定，不走了。

他道：“這家事，本殿下本是不該插手的，可甄老太爺在朝服侍了皇祖父皇祖母大半輩子，兢兢業業，自古女子把清白看得比什么都重，若是甄老太爺的女兒被這樣含冤而死，事情擺到本殿下面前，我若是不管，只怕會寒了朝廷眾臣的心。”

趙文軒頓了頓，再次看向劉老太爺，“右相，你說是也不是？”

劉老太爺眼神黯了黯，道：“殿下說的是。”

趙文軒微微一笑，“右相是出了名的公正，此事本殿下就不再插嘴了，在旁邊看著。”

他向甄老太爺點了點頭，“甄太醫，如此可好？”

甄老太爺撩了撩袍子，跪了下來，“草民，感激不盡。”

趙文軒“嗯”了聲，又從容地回到座位上。

劉老夫人噎了一下，幾乎咬斷舌頭，上下牙正在暗暗磨著。

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兩姐弟部署好的。

劉老太爺凝了凝神，道：“三媳婦，你出來。”

“爹……”劉三老爺痛呼一聲，扶著大周氏的手險些滑了下來。

劉老太爺沉著聲，再次道：“出來。”

大周氏哪里能走啊，兩條腿軟得跟熟透的面條，她本能地死扯著劉三老爺的衣服，牙齒抖個不停，只能用眼神乞求劉三老爺。

劉三老爺只好扶著她走了出來。

劉老太爺再次道：“跪下。”

語氣了全是毫不容情。

大周氏腿一軟，人就跟著往前撲，扶著她的劉三老爺被她下墜的力一拖，人也跟著跪下了。

劉老夫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敢看向這邊。

“三媳婦，對于書生的指責，你可有話說？”劉老太爺道。

“媳婦冤……”大周氏話未完，就被劉惜之打斷，“三嬸娘做的事天理不容，就不怕冤鬼纏身，報到子女身上。”

她言辭犀利，目光更像刀鋒，剜得大周氏一陣顫抖。

冤鬼纏身，大周氏視線游移不定，最后看向劉惜之，一聲大喊：“鬼啊！”

她埋在劉三老爺的懷里，喃喃自語，頭不停地搖晃。

“鬼，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夫人……”劉三老爺驚住。

倏然大周氏又像是推開劉三老爺，渙散的眼神看向劉惜之，她哭著一步一步走過去，跪倒在劉惜之腳邊，“你不要去害我女兒，她是無辜的……”

“是我錯了，是我害死了你，我女兒是無辜的……”

大周氏不停地重復著這幾句，除了這個甄娘樣貌相似的劉惜之，她眼里已經看不見其他人了。

劉惜之冷哼道：“你當日為什么要如此害我？”

大周氏跌坐在地上，悲悲戚戚地道：“我要幫老爺，要幫我的兒子，我表妹說只要她當了劉二夫人，二房就不會跟三房爭……”

“你不死，我表妹她怎么當上劉二夫人啊……”

大周氏說的話，斷斷續續，邏輯也排得不好，可也讓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周氏白著一張臉，尖叫著飛奔過來，“表姐，你可不能裝瘋胡說啊！”

她拼命地搖晃著大周氏，大周氏神神顛顛地看著她，“妹妹，甄娘說只要我還她一個清白，嬋姐兒的臉就可以好了……”

“不是的，表姐，你說清楚……”

劉二老爺抬手抓住小周氏，他的手青筋畢現，看都不看她，昔日的溫柔蕩然無存，沉聲道：“讓她說。”

小周氏眼睛臉上，皆是淚痕，她搖頭道：“老爺，不是的，表姐說的這些，妾身全都不知道……”

劉二老爺第一次對小周氏露出厭棄，就想他當年對甄娘一樣，眼里心里，全是厭棄。

小周氏還在那求劉二老爺，大周氏卻忽然對著小周氏嘻嘻笑，“妹妹，為什么嬋姐兒毀了容，荷姐兒就沒有啊，我受了報應，你也該受報應啊……”

大周氏癲狂地笑了笑，她在人群中搜索著荷姐兒，荷姐兒早已因為這樣的變故而淚流滿面，她想奔向小周氏，可丫鬟在身后死死地抱住她。

所有人都在沉痛的時候，大周氏使出渾身的勁，把地上的短劍拔了出來，她沖向荷姐兒，大喊：“讓姐姐幫你……”

丫鬟看見瘋了似的大周氏，竟是嚇得反手推開荷姐兒，這么一推，倒是把荷姐兒推到了大周氏面前。

“不要。”劉老太爺，劉二老爺，小周氏同時出聲。

小周氏更是喊啞了嗓子，“表姐，不要，不要……”

荷姐兒簌簌抖，她眼淚猛流，“爹，娘……”

劉三老爺反應過來，他慢慢地走向大周氏，“夫人，是為夫我，把劍放下。”

“老爺，甄娘不會放過我的，她要向害她的報仇，她毀了嬋姐兒，她還要毀了荷姐兒，只要我幫了她，她就會放過堂哥兒和老爺你了。”

大周氏的話，讓劉三老爺更是悲戚，她再錯，到了此刻，想的也是他們爺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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