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敲敲門，進去了，母親秦姨娘正獨自坐在燈下，默默掉著眼淚，屋子里靜的出奇，連母親的喘氣聲都聽不到。清光來到母親身邊，輕聲勸著母親，“娘，傷心歸傷心，飯還是要吃的，日子也還是要過的，一直傷心難過，能改變什么呢？”

秦姨娘見是女兒，更是抽抽搭搭，痛苦地說：“是啊，能改變什么呢？什么也變不了，可是哭出來總比憋在心里強多了。”

摟著清光，這苦痛似乎加重了一層，秦姨娘哭的更加厲害，“好女兒啊，我恨你那老爹爹，什么都沒有給你和你弟弟留下，就走了，什么交代也沒有，以后咱們娘們可怎么活？”

母親果然是在擔心這個，清光輕聲安慰道：“娘，沒什么好怕的，我已經大了，能夠幫娘了，再者，哥哥們不能將咱們趕盡殺絕啊，大哥說了，會好好養著咱們，還要好好培養生光，讓生光考進士當大官，哥哥的心意很好，娘啊娘，你有什么好擔心的？”

“現在你爹爹不在了，一切都只能聽憑夫人與大郎他們的安排了。我看就是夫人也說不算了，這家啊，還是大郎來當，大郎說了算。可是大郎會為你和你弟弟好好考慮嗎？你們雖是兄妹，可不是一個娘的，老爺只是在遺書里說了句，也沒請人公證，宋家人丁不多，一切不就你大哥說了算嗎？現在還好說，能過得去，以后可怎么辦？你弟弟一天大似一天了，難保你大哥他們不會有想法——很想甩開這個累贅啊。”

“母親，你究竟什么意思？”清光聽出來母親意思很深。

秦姨娘抹著淚，道：“你是個女孩子，還好說，過個幾年嫁出去了，跟著人家過了，可你弟弟還小，他才三歲啊，還是得跟著你大哥他們一直過，你弟弟越長越大了，也就知道事情了，會到處問這問那，你大哥若是煩了，將我們母子趕出去了，可怎么辦？你雖是我的女兒，那時候嫁出去了，也做不得主了，我們也不能跟著你，讓你受累——到那時，只怕是沒有辦法了。”

母親的意思很隱晦，可清光也聽出來了——母親還是在指錢。

在大哥明光所讀的遺書中，父親并沒有明確分給小兒子生光多少東西，只是說了要明光等人教養，跟著哥哥們過，一切給哥哥們管……到最后，很有可能沒有什么能夠分給弟弟生光了。

母親擔憂的是這個啊。

清光眼睛一亮，安慰母親，說：“母親不要擔心，大哥他們就是要吞沒屬于弟弟的那份錢，也要先問我答不答應。”

“你？你一個女兒家，過不了幾年就出嫁了，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嗎？更何況，你爹爹都沒明說分給生光多少錢，如何爭取？”

“父親肯定說了，父親是面面俱到的人，怎么會遺漏呢？除非是……除非是父親寫了，大哥沒說，或是父親怕……有人會暗害弟弟，所以才沒有明說。”清光轉頭向母親，“父親有沒有單獨給娘說些什么？”

秦姨娘搖頭道：“沒有。”

這不可能啊，父親不會不管弟弟啊，或者父親早已經作了安排，大哥有所隱瞞罷了，她哪天一定要找大哥問問清楚。

秦姨娘艱難地說：“好女兒，為娘倒是有一個想法，就是不知道妥當不妥當，會不會招人嫌棄。”

“什么辦法？”

“等到三年以后，或是一年半載以后，我和你弟弟就向大郎提出，離開這里。我們娘兒出去過，現在你大哥他們還能給些錢，過個幾年，你弟弟長大了，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你大哥他們怕是不會像現在這樣爽快了。”秦姨娘小心翼翼地說。

母親的意思是趁著現在還是個好時候，問大哥明光要些錢，娘兒倆單獨出去過，可以后呢？

“娘，那以后可怎么辦？弟弟還小，正是需要一個安穩生活的時候，出去了，可怎么過啊？”清光擔心地說。

秦姨娘似乎有所打算，還滿是憧憬地說：“我想過了，這時候問你大哥他們要錢，他們會看在老爺的薄命上，還有我多年在家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會給些錢，也不會給少，興許還能給其他的。你爹爹在世的時候，曾許諾要將城郊的那所屋子和五十畝地給生光，我尋思著出去了，我們省吃儉用也能過活，比在這里擔心受怕強。”

母親的擔心不無道理，清光能夠明白，現在兄弟為了錢財反目的事情還少嗎？何況按照前世的經驗來看，幾個哥哥并不是省油的燈，母親很有擔心的必要啊——哥哥們若是做出瘋狂的事情來，就晚了。

清光點點頭，肯定了母親的想法，“母親有這個想法，不是不可不可以，只是現在說不太好……三年以后，守孝期滿，我和母親，還有弟弟一起出去，咱們去過咱們的。”

秦姨娘顯然嚇了一跳，女兒清光并沒有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她忙說道：“我出去受罪也就罷了，你跟著出來作甚？你安生在家里就是，夫人也疼你，不會虧待你，過個幾年，找個好人家嫁了……老爺在世時常說郭家的孩子很好，聽他那口氣很想要定下來，我想著你有靠了，很是高興，誰承想又出了這個事……你可不要胡來了，你是個女兒家，大可不必過得那么辛苦。”

清光搖搖頭，含著淚回復道：“娘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哪怕是跟著娘吃糠咽菜流落街頭，我也不害怕，只要能夠跟著娘，還有看著弟弟生光，我就心滿意足了——你們都走了，留下我有什么意思？咱們才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啊，夫人他們待我再好，終究是用另一副心腸待我，我也終日活得小心翼翼，哪有在親娘跟前好？”

秦姨娘略顯為難的說：“好女兒，你跟了我，以后的日子可就難說了，你留下來，夫人待你那么好，大郎他們也當你是親妹妹一樣看待，對你的親事必定會很上心，你和郭家的景先的親事也有足夠的把握，這可是關系到你的終身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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