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羅瞧了瞧棋盤，確實白子已死，她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盒里，這才問道：

“小姐可是認真的？”

莫不是想要贏這一局，才故意出言亂我心神吧？

“再認真不過了……你不會以為我是為了這盤棋吧……呵呵……”

陳容輕輕一笑，眉眼彎彎。

“真是個傻孩子……”

她伸手摸了摸茜羅的頭，溫柔憐愛，神情安詳。

茜羅鼓起腮，賭氣道：

“小姐再來一盤吧……這一次，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

不怪她有如此信心，四個大丫鬟誰不知道，小姐最不擅長的就是棋藝！

“你確定？”

陳容眼波流轉，轉盼多情。

“是。”茜羅直覺不妙，仍堅持道。

陳容垂眸一一擇出黑子，應道：

“……那就如你所愿！”

陳容的棋藝確實是挺爛的，但那是以前了……在陳家敗落、收養姜轍之后，為了治愈內心的創傷，陳容一心鉆研起自己不擅長的棋藝來……

“上一局我執黑子，這一局你執黑子吧……”

她將裝著黑棋子的棋盒推了過去。

“這……”茜羅將白子一一攏入盒子里，沒怎么猶豫，“好吧！”

黑子先行，占了先機，也沒什么不好。

二人交換棋子之后，只聽啪啦一聲，黑子落地，茜羅下了這第一步棋。

陳容隨意抓了把棋子，緊跟其后，白子落地。

這般你來我往，五個來回過去了，其間誰都沒有多說一句話。

茜羅緊盯著棋局，全神貫注，絲毫未曾分心……在她所學技藝里，圍棋可以排前三，她有信心贏下眼前這一局。

陳容和她相比，簡直像在玩一樣，她手里把玩著象牙棋子不放，哈欠連天，懶散惑人。

又是五個來回過去了，棋局這才有了看頭，黑白兩子，你追我趕，相互纏繞，勢均力敵。

茜羅的額頭已見冒汗，她從袖子里掏出帕子，輕輕擦拭，不緊不慢……她看上去不動聲色，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小姐的棋藝何時竟有了如此的飛躍？

“哎呀……”

陳容抓著棋子久了，手心難免沁汗，一個沒留意，幾個棋子從她手里滑了出來，落到了地上，發出玎玲幾聲，她歉意的笑了笑，竟彎腰去夠。

“抱歉……我撿一下地上的棋子……”

茜羅松了口氣，直到陳容重新坐好，她才落下一子。

陳容先是用帕子擦了擦手，這才瞧了眼棋局，接著落下一顆白子。

一炷香過后，十個來回過去了，棋面漸漸變了，白子隱隱壓了黑子一頭，占了上風，不過黑子仍有翻盤的機會，所以仍是勝負未決……

此刻茜羅的額頭上全是汗滴……她雖為黑子，卻處處被白子制約……誒，真是難纏！

陳容見桌上擺著茶壺和茶杯，端起茶壺順手倒了兩杯，遞了一杯給茜羅，勸道：

“喝一杯茶吧，可以慢慢想一想再下，反正也不急于一時……”

茜羅一松手，一陣玎玎玲玲過后，所有的黑子紛紛掉入了棋盒之中……

她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咕嚕……啊……”

“怎么樣？我棋藝有進步吧？”

陳容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何止是有進步……簡直是進步神速……不！是天差日別才對！

茜羅眸子低垂……要知道她上回和小姐下棋還是兩個月前呢？

不過短短兩個月，一個人竟能從臭棋簍子變成棋中高手……這有可能嗎？

陳容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她將手伸進棋盒，柔荑比象牙更白凈……

無論如何，她得先把這盤棋下完……茜羅執起黑子，避開了密集的地方，下在一處空曠之處。

“想法不錯，與其與白子爭斗，陷入膠著，不如避開，另起灶爐……”

陳容摩挲著棋子，看了穿她的路數，頓了一瞬，才下了這一步。

“……只可惜你抽身得太晚，亡羊補牢也來不及了！”

“什、什么？”

茜羅見小姐將白子落在黑子棋勢最險之處，看似是自投羅網，卻牢牢地堵死了她的后路，她將兩顆棋子放到了棋盤的右下角，投子認輸。

“誒……是我輸了……”

小姐的棋藝如今已超過她了……這一局她輸得心甘情愿！

陳容將白子一一擇出，淡淡一笑：

“棋藝就像女紅一樣，多練一練，多想一想，自然就會提升……”

多練一練，多想一想……可這兩個月以來，也沒見小姐下過棋啊？

茜羅伸手將黑子掃到面前，慢慢裝到棋盒里……

合上棋盒，陳容伸了個懶腰，突然開口道：

“等會你悄悄地出府，替我去辦件事兒……”

“小姐有何吩咐，大可直言……”

茜羅左右張望，壓低了聲音。

“……去一趟藥鋪，帶幾副避孕的藥回來。”

陳容低頭，在她耳邊，一字一字交代道。

茜羅長大了眼睛：

“小、小姐，你……這太引人注目了，大夫但凡開了這種藥，都會記得人的，到時候就是想瞞也瞞不住啊！小姐你可莫要做傻事！”

第一想的居然是瞞不住……陳容的心又柔軟了幾分，安慰道：

“放心，我怎么會直接讓你照著避孕的方子買藥呢？那豈不是誰都知道了？”

茜羅似懂非懂：“小姐的意思是說……”

“我啊，一會兒給你開幾副方子，這些方子里的藥材恰好能湊足避孕用的藥……這個法子不錯吧？”

陳容眉頭高挑，竟有幾分得意之色。

茜羅看著熟悉的小姐，頓時放松下來：

“是還不錯……只是，小姐難道不想懷孕嗎？”

她說著說著，臉色染了憂色……小姐只有懷了孩子，這大少奶奶的位置才算是坐穩了……避孕？她實在是想不通小姐是怎么想的！

“是的，我不想給他生孩子！”

陳容直視茜羅的眼睛，這話說得明明白白。

“小姐，你還年輕，也許、也許只是不想那么早要孩子……”

“不是的，是我自己不想給姜銜生孩子！”

陳容語氣淡淡，卻擲地有聲。

茜羅想給她找個借口都找不到，她完全無法接受這個荒謬的事實：

“你、你們才成親一天啊……

這三年來的感情難道都是假的不成？

姑爺為了小姐你，身邊連一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他但凡出門，都會惦記著給你買你喜歡吃的，喜歡穿的東西……

哪個新郎像他一樣成親第一天，就被新娘迷暈，連洞房都沒來得及……

又有哪個夫君會為了娘子隨口一句話，竭盡全力，完全沖著考狀元去的……”

陳容臉有愧色，心中卻絲毫不為所動。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輕輕拍了拍茜羅的后背，聲音低啞。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茜羅平生第一次推開了她，神情憤怒。

“小姐，他是你的丈夫，不是一個笑話！”

茜羅是陳容的奴婢，所以才更見不得她這樣糟蹋姜銜的心意！

陳容低著頭，不言不語。

“小姐，你這樣……”

撲通一聲，凳子倒下，只見茜羅跌落在地，捂著臉，哭了。

“你這樣怎么能過得好呢？”

她背對著陳容，嗚咽聲斷斷續續。

陳容從凳子上起身，跟著坐到了地上，就在茜羅的旁邊。

她沒有安慰，也沒有制止，只是嘆了口氣，幽幽說道：

“我只有離開他才能過好這一生……”

茜羅聽了轉頭一瞧……她看見小姐的目光是那么悠遠，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似的……

她站起來，擦了擦眼淚，聲音嘶啞：

“小姐把方子寫一下吧……等會兒奴婢好去取藥……”

“你、你同意了？”陳容真是始料未及。

“嗯……誰叫奴婢是小姐的丫鬟呢？”

茜羅神色淡淡，話鋒一轉。

“奴婢取完藥回來，等著小姐的解釋……”

呃……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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