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乖，姐姐這個是你大伯母去寺里求的，你要是喜歡，讓你娘也去寺里給你求一個。”萬朝英急中生智，編了個故事。

意料之中的拒絕，緊接著，萬朝云裝作很喜歡，很沒見過世面，“三姐姐可以給我看看嗎？朝云真的好喜歡。”

“朝云乖，這吊墜是用姐姐的八字求的，摘下來就不能保佑姐姐了，也不希望姐姐有事對不對？”她后退一步，生怕朝云去搶。

第二次拒絕，萬朝云心里又添了幾分高興，然臉上擺出受傷的委屈道：“朝云知道了，朝云不希望佛主不保佑三姐姐。”

萬朝英松了口氣，她以為過關了。

哪想從此萬朝云每天都去寧安苑請安，逢人便吹噓三姐姐的吊墜有多好看，這是冒險第一步，她必須先給萬家的人打打預防針，免得她下猛藥的時候他們拒絕接受真相。

萬家人丁興旺，但每房貧富不同。

終于，兒子最多在婆婆面前最硬氣過得也在最貧苦的二房媳婦祝氏忍不住了，她不咸不淡道：“朝云吶，你與你九哥十哥一樣，跟你三姐姐沒法比，你大伯父出息，你三姐姐穿什么戴什么，自然最金貴。”

祝氏嫁入萬家將近四十年，生了五個兒子，兒子多讓她比妯娌更能抬頭挺胸，且長子出息，已經是舉人，有了做官的資格。

奈何她夫君只是白身，功名不如長子，還整日讀書，每屆科考都參加，屆屆落榜，兒子想要做官，只能磨著老太太讓長房幫忙，又讓她很沒臉面。

是以，滿腹怨念，懟天懟地懟空氣。

說完她冷哼一聲，目光冷颼颼的在大房眾人身上掃來掃去，大房一套又一套的做衣裳，頭面也是全套，她想給自己那兩個小子做件上學堂穿的新衣都搪塞沒銀子！

她話音落下沒人搭腔，偏偏萬朝云像是情商負值般，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一派天真道：“二伯母二伯母，朝云知道，爹爹是掾佐，俸祿七十八石，而大伯父是知府大人，俸祿二百八十八石，爹爹自然是不能給朝云買紅寶石吊墜的，朝云只是看看，不要的。”

在大周，官員的俸祿是大米，不過朝廷基本會將大米折合成銀子發放，以上雖只是基本俸祿，但在薄俸養廉的大周當下，福利很少很少，二百八十八石能折合十二兩銀子，而萬朝英身上的新衣就不止二十兩，更別說腰間寶石，通體上下，加起來少不了百八十兩。

就好比，一個人工資一萬塊，家里人都沒有工作，更無礦可挖，卻全家人手一塊勞力士。

五歲小孩的話，原本誰也不會當真，但當她把俸祿都講得絲毫不差時，圍著老太太嘮嗑的夫人們面面相覷。

老太太低頭審視的看著乖巧站在她身邊，時不時還懂事的給她捏捏腿的萬朝云，“小朝云，誰告訴你大伯父俸祿的？”

萬朝云最近每日都來寧安苑陪老太太，她總結出老太太的一個特點，老太太膝下五個兒子兩個女兒，都是她親生的，很多產，兒子女兒們也兒女成群，是以她基本不會主動寵愛哪位孫子或者重孫，誰在眼前她疼誰，并不像她之前猜測的那樣偏心。

是以，萬朝云每次來請安，都要牢牢占據離老太太最近的地方，方便拍馬屁。

此時老太太問起，萬朝云神色一派天真，“朝云聽二伯母說的呀。”

祝氏立刻站起來，臉色難看，“我何時同你說過這個？”祝氏確實沒說過，不過不重要，萬朝云只需要一把槍，指哪打哪的那種，祝氏無疑很適合。

聞言，萬朝云裝作害怕的縮進老太太懷里，像是快哭了般，委屈道：“朝云記錯了，不是二伯母說的。”

老太太見孫女害怕，立刻呵斥祝氏，“朝云剛滿六歲，記不清也是常有，你何故沖孩子發火？”

祝氏被老太太呵斥，又聽朝云說記錯了，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不過心里卻對俸祿一事耿耿于懷，若他家那死鬼有個一官半職，他也不至于處處看大房臉色。

氣氛有些僵，祝氏心里不痛快，她屈膝涼涼道：“母親，康哥和然哥兒也快下學了，兒媳告退。”

老太太有孫兒重孫陪伴，也懶得應付祝氏，“去吧去吧，老身不耽擱你。”

祝氏見老太太敷衍自己，說話還陰陽怪氣的，心中那口氣又盛了，心想著要不是你兒子沒出息，我能過得緊巴巴嗎？但這話只能在心里說說，她還沒大膽到宣之于口。

其實，老太太年紀大了，只是精力差，并不是陰陽怪氣，祝氏自己心里滿腹怨念，所以看誰都覺得她們沒把她放眼里。

祝氏走后，大夫人王氏，三夫人唐氏和四夫人楊氏也帶著兒孫一同告退離開，人都走后，寧安苑安靜下來，萬朝云抬頭，自責的問老太太，“祖母，是不是朝云惹二伯母生氣了？”

老太太養育七個孩子長大成人，如今萬家人丁興旺，一派繁榮，長子還官拜四品，執掌一方政令，是見過大風浪的人，哪里看不出祝氏的心思？她親昵的捏捏萬朝云小臉，“不關小朝云的事，只是以后可不能跟別人說你爹爹和大伯父的俸祿了，知道嗎？”

俸祿這種事，自古都很敏感，萬朝云乖巧的點點頭，“朝云知道錯了。”

“小朝云真乖。”老太太又捏了捏萬朝云小臉，但此刻她的心思已不在含飴弄孫上了。

萬朝云感覺到老太太有些心不在焉，猜測她從剛才的事看出了些什么，便故作困頓的打了個哈欠。

“困了？”老太太低頭問。

萬朝云瞇著眼點點頭，裝作困意綿綿的樣子，“嗯。”

“阿香，帶云姐兒去里間歇會。”她吩咐邊上伺候的香嬤嬤。

香嬤嬤福了福身，輕輕把萬朝云抱去了里間，放在老太太的床上，又蓋了被子，萬朝云閉上眼睛，很快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確定她睡著，香嬤嬤才道：“柳眉，你去外邊找小四玩吧，姑娘醒了我叫你。”

“是。”柳眉跟在香嬤嬤身后出了里間。

待柳眉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門，老太太笑道：“想不到，屋里那么多小姑娘，你卻看上了外頭撿來的。”

香嬤嬤輕輕給老太太捏肩，也笑著，“老太太莫嫌奴婢以貌取人，屋里的小娃子們，長得都沒柳眉好，你看她那雙眉，柳葉彎彎，多好看呀。”

老太太哈哈笑起來，“那也要人家柳眉看得上你家小四。”

“老太太放心，小四見天兒的去柳眉跟前獻殷勤，我這個當祖母的，都見不著，這人啊，處著處著就有感情了，到時候拖老太太您的臉面，五夫人沒有不肯的。”香嬤嬤說著一臉期待，像是馬上就能抱重孫了似的。

“哎。”老太太長嘆一聲，臉上的笑容也收了。

香嬤嬤伺候了老夫人一輩子，不是最了解，起碼也能排第二，“老太太可是因為五夫人娘家的事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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