芎瞎子看著一行幾人上山，暗淡無光的眼眸里仿佛透出讓人看不懂的光芒。

“妹，你跟在我后頭。”

葉寒上山很多回了，但是這回因為葉窈窕也跟著就格外啰嗦了些。葉老大個子高人粗壯心卻細致，走一步都不忘記叮囑一下葉窈窕，人高馬大的人猛然這么嘮叨，怪不適應的。葉冷一貫的不說話，只是跟在葉窈窕身邊讓她走在自己的里邊兒。

這年代普遍物資匱乏，甜水村也是如此。雖說這些年風調雨順不至于餓著，但是大家拼死拼活掙工分也就是混個水飽，若是想打打牙祭吃點好的，多數人家也只能等到春節、八月半這樣的年節時。

雖然條件艱難，也明知道甜水村山上有些野物，但是并沒多少人上山來打。也許是芎瞎子一句：“萬物皆有靈。”，也或許是多少年來流傳下來的關于靈獸報恩或是報仇的傳說讓人們敬畏。總之甜水村的人就是再餓，也少有人打山上野物的主意。

這山位于甜水村后頭，呈現一個環抱狀，從遠處看有點像是一個半臥著酣睡的牛，所以當地人又叫“臥牛山”或是“睡牛山”

臥牛山海拔不是很高，爬起來也不甚費力，可是葉窈窕爬到一半的時候還是呼哧帶喘的。這具身體實在是太過羸弱，她養了這么多天也不過讓臉色從原來的蒼白變成紅潤。也因為這個緣故，葉窈窕想著往后得多運動。沒有經歷過病痛的人，是不會理解她此時對健康身體的渴求和珍惜。

“哥，這邊都是枯樹枝，咱們砍點回去吧。”

葉窈窕指著前頭不遠處一棵被雷霹得已經枯死的小楊樹對葉寒說道。這會兒還沒什么“少生孩子多栽樹”的宣傳，村里頭的樹也是歸集體所有，大點的樹自然不敢往家里拖，像是這種小枝小條的就沒人會管。

“我知道，你就在這兒看著，當心枝條子刮到你。”

葉寒不讓葉窈窕過去，自己帶著葉冷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棵樹給砍成了枝丫，到時候好捆起來。葉京和葉宸對視一眼，埋頭就往林子深處走去。葉京沒事會掏點鳥蛋，偶爾會獵個小兔子。這些沒什么犯忌諱的，只是甜水村的兔子機靈得多，別人很少能打到。也就葉京沒事拿著個皮彈弓子，往這邊走走。

葉窈窕攔住葉京：“不是說不讓打獵么，三哥你想吃肉，我讓媽打些豬肉就是了。”

葉京同妹妹打著哈哈：“掏點鳥蛋。”

“那你記著別往里頭去，還有見著黃狼子不要打。”

黃狼子就是黃鼠狼，以前有人拜黃大仙后來雖然破四舊但還是沒人打黃鼠狼，一輩一輩這么傳下來，大家都有了敬畏之心。同樣的還有狐貍，甜水村的人看到狐貍多數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它走。說來也是奇怪，這山上的黃鼠狼和狐貍倒是很少下山偷雞吃。

“知道了。你跟著大哥別掉隊。”

葉宸看了一眼葉窈窕很想問她要不要跟他們一道挖冬筍，可一見葉窈窕滿心滿眼都在三個哥哥身上，便只一聲不吭往里頭走。

葉窈窕之所以跟來，不是想抓野物改善生活。她就想看看那株金銀花，還想找找看有沒有諸如葛根這樣的東西，至于野枸杞，就算是有那也只能在春天找。

此時的臥牛山枯黃、貧瘠。深冬的山，就仿佛一個頭發半禿的老人，坦露著褐黃的頭皮，無力地讓人一覽無遺著它的匱乏。葉窈窕找了一會兒就興趣缺缺，只等著葉寒他們。

等葉寒幾個砍完了樹枝，葉京和葉宸才從樹林里頭出來，手里托著一個褐色的東西。

“地蛋？”

這是哪里來的？

葉寒有些詫異地看著葉京手里的東西，這一看也不是從地上挖出來的，看來這是有人上山扔這兒的，

“還有很多地蛋呢。”

這里土豆叫成地蛋，尋常人自留地也不種地蛋，因為這邊的氣候和土質種出來的地蛋一年比一年的小，到最后就成了一個個小疙瘩。

“前頭山洞發現的。”

葉京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袋子：“里頭還不少哩。”

“也不知道是誰的，放回去吧。”

葉寒直性子，早看住這不會是山上長的。肯定是誰偷偷收起來的。

“這些人既然偷偷收起來的，肯定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來路。沒事，咱拿回去，”

葉京沖著后頭的葉宸看了一眼：“我這才多少，你看葉宸手里更多呢。”

葉窈窕一抬頭：可不是，葉宸這是連東西帶麻布袋子都給人家拎過來了。

“你們這是要端了人家的老窩還是怎么地？”

葉寒無奈地攤著手：“咱老老實實砍樹枝子，別貪小便宜。”

“沒事，你們盡管拿，這主人我熟悉，”

葉窈窕想到他前幾天去的地方，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葉宸，到底沒說話。葉窈窕想著家里只有大白菜和腌菜，就這些也不是常吃。就想著能不能挖點兒野山藥或是冬筍，如果有魔芋或者葛根都是很不錯的。

幾人也不往里走，至于葉京和葉宸說的那個地方，葉寒是問都不問。倒是葉冷，沖那兒看了兩眼就又收回了視線。

冬天的山跟春天的不同，踏著腐爛的枝葉，吱吱呀呀走著不多時就看到一株光禿禿的金銀花，也不用葉窈窕動手，葉寒三兩下就給連土挖了出來，葉窈窕就又去尋冬筍。

冬筍藏在土里很難尋到，或許是它藏得太深，所以滋味比春筍淳厚，甜水村的人沒事都喜歡來這里挖冬筍，他們最多的就是把筍焯水然后再曬干。葉窈窕運氣不錯，不多時就挖到了一顆，她挖了幾下就扔了鍬正想連根拔起，葉宸就走了過來。

“讓我來吧，你這小胳膊小腿的能干什么。”

葉窈窕也不生氣，跟這種嘴巴毒的人犯不著。她對葉宸從來都是不搭理隨他去，這回因為冬筍還多說了一句：“你注意點兒，別拔斷...”

像是為了印證葉窈窕的話，葉窈窕話音未落，葉宸就拿著半截冬筍面無表情地扔給她。他又挖剩下的半截：“這樣還省你費事剁成兩截。”

好吧，跟他生氣真是犯不著。

葉窈窕默默接過冬筍，走到葉寒身邊：“哥，一會兒回去我找奶要點腌肉到時候給你們做腌篤鮮吃好不好。”

什么腌篤鮮，沒聽說過。莊戶人家吃飽為原則，那些花哨的吃食他們聽都沒聽說過，至于那些上臺面的大菜，他們更加沒吃過。

“腌篤鮮？”

葉宸又接話了：“你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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