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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遠道-第三十三章 天馬傳說
更新時間:2020-07-02  作者: 松下鹿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明月照遠道 | 松下鹿 | 松下鹿 | 明月照遠道 
正文如下:
草原上的日出不似別處慢吞吞,非得按部就班走完啟明、勾邊、渲染、爬升等一系列程序。草原的日出,比那要活潑得多,壯闊得多,也狂野得多。

當苜蓿草上的露珠開始反射鉆石般的光澤時,一群小鳥從水邊的棲息地蘇醒過來,·發出尖利的叫聲,如離弦的利箭般徑直飛向天空,草原上的日頭便被喚醒了。

天空變成了一整片的金色湖泊,玫瑰色的云朵斷斷續續地漂浮在湖面上。紅日像是剛從熾熱的火爐里攫取了足夠的溫度,帶著一往無前的熱情從地平線上躍起。牧草與水泊,峽谷與山巒,全都翻染著赤紅與金黃。

早起的牧人已經趕了馬群,在壽昌湖淺水處開始洗滌。水里站了百二十匹馬,仆傭們用毛刷一遍遍清洗,直到長長的鬃毛順貼著伏在皮膚上,水流涓涓而下。

不遠的草場上,另一群已經洗完的馬匹開始發足奔跑,鬃毛上的水珠逆著陽光一路灑落,遠遠看去,倒像是一串串晶瑩透亮的珍珠鏈子。

按照龍家的安排,次日一大早,眾人便被仆傭們叫醒,洗漱完畢后,聚在一起用餐。

早餐倒是簡單可口,羊肉炊餅配一壺儼茶,提神醒腦。又另用小鍋,吊在生好火的木堆上,用去殼粟米加清泉水,細細熬了粥,色澤金黃,入口即化,頗受女賓們歡迎。

眾人食畢,便由龍家老大一路殷勤陪護著,來到湖邊洗馬處。

龍家養馬時日不長,走的是貴精不貴多的路子。整個馬場,不過四群馬,每群百二十匹,共計六百匹馬左右。

數量雖然不多,馬種卻頗精良。龍念遠不惜重金,從于闐、花汗、烏孫等地引進良種,又請了經驗老道的牧馬人,精心喂飼,自覺自家這批馬實是骨骼優秀,傲視群倫。是以打一開始,目光就放得極長遠,想要的不是眼皮子底下這點市場,而是整個河西路甚至京城的銷量。

一匹良駒,本地的豪客若肯出一百兩銀子,京城貴人們的出價便能翻個五倍。便是扣除路途上的耗費,這差價也足足有余。

奈何這批讓龍念遠十分自負的馬兒,卻似是不能入李允順的青目。

“龍老大,你這些寶貝馬兒怕是不能負重吧?我瞅著這腰身細長,骨架不大,腰腹不過一圍之量。若是套上馬鎧,騎上一個壯漢,估摸著就到了耗力極限。再加兵甲的重量,怕是要被壓垮。這體高也太高,若沒有馬童幫忙,軍情緊急時極難上馬。不好,十分不好!“

龍念芳看著他搖頭晃腦的模樣,氣得捏著馬鞭的手青筋暴起。顧及到做主人的待客之道,以及李允順的身份,這一鞭子硬是沒有揮出去,算是她龍五小姐少有的雅量隱忍了。

昨晚兩人搭檔,你搶我奪,完美配合,順利錯失寶劍狐裘,便自此結下了不小的梁子。

龍念芳看李允順,油嘴滑舌,放蕩不羈,比他的同儕曹宗鈺,差了天遠地遠。

李允順瞅龍念芳,瘋癲潑辣,毫無女子習氣,直是個錯生了殼子的男人婆。

兩人大路朝天,鼻孔各一邊,本是斷然沒有繼續交往說話的興趣的。

今日龍念遠陪諸人出行,卻偏偏分派了李氏兄妹給龍念芳照顧。

龍念芳且還推脫不得。

龍念遠自己要陪最緊要的郭曦和安舒兩人,分身乏術。

于闐的尉遲德兄妹與曹安康稔熟,龍念芳便拜托了曹安康照應。

敦煌城里這些高門子弟,原本就與龍家熟不拘禮的,自是不用特意照顧。

就只剩了這夏州來的李氏兄妹,身份地位不低,關系不遠不近,自是需要好好招呼,這一數下來,可不就成了龍念芳的分內之事?

李允順卻偏不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后,反而一個勁兒地朝安舒那兒湊。

龍老大一番看似謙虛,實則自負的介紹,沒等來安舒郭曦的點評,倒先等到了李允順一通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批評,不免有些臉色發綠。

李若蘭跟在兄長身后,自是也聽到了這番話。心里好笑,知道這是李允順故意挑刺。龍老大撮合安舒與郭曦的意思太過明顯,李允順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憋著一口氣,趁這兒找補呢!

雖說自家這位兄長行事經常不靠譜,多有異想天開,不管不顧之處,李若蘭不得不時刻緊跟著,以便及時善后。

不過言辭之間,得罪個敦煌本地富商,這等區區小事,顯然是他夏州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她可不用在這種事上,去折兄長的面子,也就放任不管了。

說起來,他兄妹二人,本就不是為了相馬而來。

曹宗鈺今日一早就不見蹤影,只是龍念遠代他跟眾人告了個罪,說是臨時有事,已經返城。她頓時興趣便少了一大半,若非還需顧及顏面,今日壓根兒就不想出來湊這份熱鬧。

如今兄長出言,削龍家面子,她便也就懶懶地看個熱鬧,就當苦中作樂了。

曹宗鈺今日走得非常突然,安舒晨起的時候,阿冉跟她回稟,說世子一早來過,交代了幾句話就走了,沒讓驚擾安舒。

其他話倒還罷了,無非是叮囑阿冉阿寧注意防衛,萬事小心。衛隊不可離遠,騎馬的馬匹馬具,食用的食物器具,都要確保安全。諸如此類。

但有句話,卻讓阿冉覺得好生突兀,百思不得其解。

曹宗鈺那句話是這般說的:阿冉,我想起來,我們私自入城那日,你的易容術使得極妙,想必是有個好地方,好師傅,才能教出你這般的好弟子。

阿冉學給安舒聽了之后,安舒笑出了聲。

這副好心情甚至一直保持到郭曦出現。

郭曦也覺出了異樣。安舒今日看他的神情,頗似狐貍看到雞。

他出言暗諷了幾句,安舒都笑吟吟地,一副風輕云淡,不跟他計較的瀟灑模樣。

他卻是沒安舒這般好心情。敦煌城內的信息也已經報給了他,職方司轄下出了這等事,他自是動怒,本想立即動身回城,卻聽說了曹宗鈺已經回去的消息,想了想,決定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這事雖然出在職方司的地盤上,隱患卻在歸義軍那里。曹宗鈺本就該比他更著急上火才對。

此時幾人雖同站在一片草叢之中,沐浴在同一片霞光之下,卻各有各的想頭,各有各的心機,李允順一番不討喜的話兒說完,竟是冷了一會場,無人轉圜。

安舒自來是挑事的主,干不來勸架的活兒。李若蘭存心看熱鬧。龍念芳只會用拳頭解決,口舌修煉尚不到家。郭曦心思不在此處。

龍念遠口里有些發苦,心里飄過一句話:豪門子弟,果真不好伺候!

倒是幫安舒牽馬的穆拉,忽然說了一句:“這些馬不是用來打仗的。“

馬上眾人的眼光,齊刷刷地朝他看過來,穆拉頓時緊張起來:“我說錯了話,請大小姐責罰。“

曹宗鈺回城之時,特地把穆拉留下來,供安舒使喚。他自是知道這位大小姐在主人心中的分量,不敢有半分不敬。

安舒搖搖頭,微微俯下身子,看著他,含笑說道:“我倒忘了,你以前在大食,是養過馬的。據你看來,龍老爺這批馬,資質如何?可還看得過去?“

穆拉受到安舒鼓勵,壯起膽子,朝龍念遠說道:“龍老爺的馬兒,長得都很好看,要是送給大官兒們,大貴人們,他們一定很高興。“

“你為什么說這些馬不能打仗呢?“

李允順洋洋自得:“自是因為我方才說的,不能負重的緣故。“

安舒不滿他插嘴,瞥他一眼:“天下這么大,只有你鐵鷂子一支騎兵么?歸義軍便有一支輕騎兵,不似鐵鷂子那般笨重,如何便乘不得這馬?前年樞密院沙場演兵,你家鐵鷂子還沒上好馬,已被人家輕騎兵沖得七零八落,你忘了?“

李允順不敢跟她頂嘴,只好在嘴里小聲嘀咕:“只要我鐵鷂子軍立于馬上,天下無有敵手。“

龍念芳見他吃癟,大是高興,笑出一臉花兒,看安舒也頓時順眼了許多。

穆拉卻搖搖頭,說道:“大小姐,李世子說的話,很有道理。龍老爺的馬兒,不但那個什么鐵鷂子軍騎不了,輕騎兵也一樣騎不了。“

“這卻是為何?”這下,連郭曦都有些好奇了。

他雖不擅于相馬,但看這批馬個個體態高大神駿,奔跑起來姿勢舒展自如,速度也如風馳電掣一般,并不是一般劣馬可比。

雖然誠如李允順所言,這馬在負重方面,確實不占優。然而龍念遠養馬,想必既不是為了巴巴地給朝廷的重裝騎兵輸送軍資,也不是為了駕轅套車,拉貨載人,便負重差點,也沒大影響。

“小人在大食養馬的時候,也曾見過龍老爺這種馬,看上去很是漂亮,人人都喜歡它的模樣。這馬容易興奮,初初跑起來,起步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能超過別的馬,領先幾個馬身。但這些馬不耐久,跑不到一百里,就一身汗水,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喘息不勻,跟要死了似的。軍隊用這種馬,打不了勝仗。在大食,這種馬一般都賣給不識貨的異鄉人,本地人是不喜歡的。”

安舒笑了起來:”照你這么說,這馬徒然長了一副神駒的模樣,卻肩不能挑,蹄不能跑,竟是個空有其表的樣子貨?這若是個人,京城里便管他叫‘人樣子’,這馬,便直叫個‘馬樣子’得了。”

龍念遠聽穆拉說完,心中已經知道,自己這一筆,被人坑到姥姥家去了。穆拉說的這些毛病,他原本也有疑心,然而他高價聘來的牧馬人跟他講,這是馬匹尚未經過合理訓練的原因。假以時日,必能克服。

現今想來,這話必是誆騙自己的了,心中恨極,不由得罵出聲來:“操他娘的混賬王八羔子,我請的這些個養馬的,竟沒一個跟我說實話。”

郭曦笑道:“龍兄付的薪水想必十分豐厚?換做是我,不告訴你,有這樣一筆優渥薪酬可拿。告訴了你,雞飛蛋打,卷鋪蓋走人。我也不想告訴你。”

安舒也道:“何況,既然馬匹是好的,這養馬的草料豆料想必也不能差了,若是上下其手的話,又是一筆不小的出入。若我想的不錯,龍公子這批手下,想必早已串通一氣,上下勾連好了,誰也不準告訴你實情。”

龍念遠細想他們的話,竟是大有道理。他于鐵器一行,那是無比熟稔。從選鐵到打鑄,便是閉著眼睛,都能一清二楚,誰也別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然而養馬一道,他卻是一竅不通,這才被人從馬種到飼養,騙了個底朝天。

郭曦和安舒這等養尊處優的公子小姐,于經營一途,自是無甚經驗。然而對人性幽微處,竟能體察至深,可見高門世家教子,頗有其可取之道。

好在龍念遠久經商場歷練,這也不是第一次被騙,雖然難免肉疼神傷得緊,但腦袋里已經開始盤算,要這般那般,及時出手止損了:“適才大小姐講道,這些馬也可稱作‘馬樣子’?”

他話音一落,安舒臉上露出微笑,郭曦更是笑出聲來:“龍老大,你的算盤打得忒快!”

龍念遠也拋開適才的惱怒,哈哈笑道:“若能做得這筆,大小姐便是我龍家命中的貴人,我龍老大要做個長生牌位,日夜給大小姐添香祝壽。”

龍念芳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明明剛才大哥還氣得咬牙切齒地罵人,怎的這一下眾人卻又都笑了起來?

李若蘭正呆得無聊,便閑閑地講給她聽:“龍姐姐的大哥頗是機靈,這批馬兒既是得了曹大小姐一句‘馬樣子’的評語,便能理直氣壯在京城里打出名號來,那法螺胡吹一氣,誰還聽個真啊?何況這馬雖有諸般劣處,用于貴人騎乘炫耀,卻正好能揚長避短。畢竟貴人們誰也不會披甲執銳,全副武裝地上馬。要說長途驅馳,別說這馬受不了,那些貴人們自個兒就得先散架。就在城里城外的幾畝野地里轉悠轉悠,這馬還是頗能唬人的。”

安舒游目四顧,望著前方湖泊,說道:“我日前在方志館,查知此地古名叫做‘渥洼’,正是漢武帝得天馬之處。漢軍屯田敦煌時,曾數次于渥洼水旁見到野馬群落,其中有奇者,與凡馬異,來飲此水。當地人夸口,說這等奇馬是從水里自出的,所以是天馬。武帝大喜,作天馬歌詠之。”

此時曹安康、尉遲德等人也慢慢圍了過來,加入他們的圈子,尉遲德正好聽到安舒這段議論,不禁隨口吟誦出來:“太一貢兮天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騁容與兮跇萬里,今安匹兮龍為友。”

安舒含笑朝他點點頭:“尉遲太子學識淵博,令人欽佩!”手里馬鞭一揚,指著前方,慨然興嘆:“從漢武到今日,千年流光,彈指而過。如今這渥洼水變做了壽昌湖,當年以龍為友的天馬,世間也再無蹤影。滄海桑田,人事興廢,想來真是令人摧折心肝,黯然銷魂。”

她這番感慨,若是曹宗鈺在場,必能與她感同身受,出聲共鳴。此時在場眾人,卻多半只覺得這位大小姐在賣弄才學,甚是矯情。

郭曦哼了一聲,正打算諷刺她一句“矯揉造作,無病呻吟”,猛然想起這是大庭廣眾,自己需得演好追求者的角色,趕忙住嘴。

卻聽得尉遲嬌忽然說道:“佛經說,一切有情無情,無非剎那無常。成住壞空,劫劫相生,都是有為法。只有無因無緣,無生無滅,煩惱永盡,方是無為法。”

安舒說的話,大家雖不以為然,暗暗腹誹,到底還聽得明白。尉遲嬌這幾句機鋒,眾人只覺每個字都能聽懂,連在一起卻不知所云,連腹誹都找不到下腳處。

曹安康卻與尉遲嬌一樣,平日喜愛禮佛讀經,聽了這幾句,不禁頷首默思,深覺有理。

安舒看著尉遲嬌,目光一閃,笑道:“嬌公主境界甚高,我可是拍馬不及。我這三千煩惱,一個都舍不得丟,只好陷于紅塵,苦中作樂,甘之如飴了。”

自從他們開始大發議論,賣弄文字,李允順便覺得耳中呱噪不堪,氣短神悶,便是安舒說的話,他也一樣聽不進去,干脆騎馬跑到一邊,看牧人洗馬,還快活松脫些。

便在這時,他發現了異樣,一聲驚呼,忍不住叫了起來:

“天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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