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說起此事，忽是來了勁頭。

那個名字，對露華樓里的每個姑娘來說，是宛若天羅神仙那般存在。

傳聞中，鬼市有位姓顧的婆子，專是屢出奇招救出略賣人手中的女子，自己卻從來不露面。因而，無人知曉她到底是何人。

露華樓中不少姑娘都是經她相助脫困，而她之所以能找到露華樓這樣的收容之地而不被人發現，也全是靠唐秋和顧伯守著秘密。

原來，這位“馬臉姑婆”，是顧伯本家。在外人稱一聲“顧婆”，久而久之便被混叫做“姑婆”了。

不過，她能救下恁多少女，也并非僅憑一人之力——如今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她的隊伍中，后來整個班子便都被叫成了馬臉姑婆。

“你可還能找到她？為今之計，非要她相助方能成事。”慕楓僅聽得顧伯偶爾談起此人，卻對如何找到她一無所知。

說來，鬼市果真是奇巧之地。若是無熟人相引，怕是找遍大半長安城，都是尋不到那里的蛛絲馬跡。

“這倒是不難，我曾代母親同她會面過，自是能尋到顧婆婆。哥哥找她所為何事？九兒能否聽聞一句？”九兒試探著問上一番，倒是并沒有對慕楓的主動回答抱有希望。

出乎意料。慕楓這次竟是知無不言，全數以實相告。

聲過留痕，引得九兒連連驚愕。

“若明日要見她，今晚便須聯絡！可……”九兒頷首，話頭頓住，顯得不知所措。

“怎得？”

“是要回露華樓的……”

這等結果，慕楓始料未及。他只以為傳信亦或去某地尋人即可，卻不想竟偏是在露華樓才行。而后，無論慕楓如何詢問，九兒都是不能將如何通訊的方式相告，哪怕面前的人為自己的親哥哥。

“罷了，沒了馬臉姑婆，還可有別的法子。莫要為著此事回露華樓犯險，畢竟那里已是不安全。”

慕楓無奈，好不容易有些眉目，卻不想卡頓在這里。他本想或許有主意能代替九兒前去，但偏是非她不可。但相比之下，慕楓寧可再去費心思慮、找到其他法子，也斷不會讓九兒再投身回了那片傷心地。

九兒遲疑，露華樓之于她，如同夢魘苦困。可眼下，僅需得她回去做過信號，約馬臉姑婆相見便是，再無其他。

若做一事可成萬事，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若是母親在世，她斷不會同我這般遲疑！”九兒悄聲念著，心里極不是滋味。忽而堅定看向慕楓，應下即刻回露華樓。

慕楓本還想阻撓，正撞上九兒目光，是那副下定決心后的勇毅神情。

對此，他更堪震驚。九兒是未出閣的姑娘，哪里經歷過如他一般多的外事。前些天的那些個禍端，若是放在旁人家的姑娘身上，早是嚇得不輕，莫說露華樓了，就是興許她們都不敢踏上半步。

“我陪你……”

慕楓還未說完，門又是被打開，只見陸卿火急火燎地走來，伸掌便是擺手制止自己：“去哪里？慕兄如今這般境況，連坐起都是背后扯痛，何來能出門？若是信得過我，陸某愿代為前往。”

陸卿方是哄好陸云，剛走到門口，恰聽得慕楓一句逞能，這才未顧得禮儀便推門進入。

慕楓又是看了看九兒，得了她的應允，便唯留得同意的份兒。

“也好。”

趕著最后一聲暮鼓落響，陸卿同九兒方是姍姍行至露華樓。

周遭幾處樓閣仍舊燈火通明，留宿其中的賓客沉醉于花酒香艷。

不絕笙歌自木格窗裊裊而出，好一番夜飲之酣。

“九兒，莫怕，我走在先頭，你拉好我的袖口，跟著便好。”

陸卿踏上露華樓正門石階的剎那，回首間正瞧到九兒畏縮不前，躊躇憂懼。他料定她該是憶起前些時日這里發生的驚駭事，立刻毫不猶豫地抓起她的手放于自己腕子處，反復安慰道。

“嗯。”九兒悄聲應了一句，望著眼前這似水柔情的兒郎，忐忑之心瞬時安定，“這是家，我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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