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會出現在刑部大牢里?
“江茗。”哪怕如廝狠狽,江蕪的聲音,依舊是冷淡的,矜貴的,透著一貫的傲然。
而江茗,最想撕裂摧毀的,就是她的這份自視高人一等的矜傲之氣。
“一年未聚,二姐姐對我,還是這般冷淡啊!”江茗小心提起華貴的裙擺,生怕染上半分污穢,若不是江蕪在此,這種骯臟低賤的大牢,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踏足。
江蕪輕嗤一聲,她也最見不慣江茗這處處小家子氣的作派,明明是高門貴女,穿衣打扮,審美趣味,卻像個一夜乍富的商戶女一般。
穿金戴銀,珠翠滿頭,簡直俗不可奈!
相看兩生厭,卻因血脈,維系著那點子脆弱的姊妹情誼。
當然,這僅是江蕪的看法,而實際上,江茗對這位,同父同母的親姐姐,可是惡之欲其死啊!
“你若當真嫌棄這地牢,今日為何要來此?”江蕪別過臉,實在不愿看她滿頭金簪熠熠,再配上那繁瑣累復的高髻,像個移動著的花瓶。
江蕪:“……”說實話,她的眼都快要閃瞎了!
“二姐姐這是這什么話,姐姐受難至此,妹妹如若不來,如何能欣賞到,姐姐如此狼狽不堪的落魄景象呢?”江茗笑得柔柔的,眼波含媚,瞳底卻仿若淬了毒一般,她俯下身,湊至頹然倒地的江蕪面前,似是在欣賞,她的凄慘之狀。
欣賞夠了,她笑得愈發溫柔,在江蕪耳旁低聲道,“畢竟,二姐姐能有今日之慘狀,妹妹我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江茗,你什么意思?”江蕪撇過頭,冰冷的目光掃向她。
她迅速直起身,捂帕嬌笑,“咯咯,我的好姐姐,枉你自詡聰慧,難道,到現在,您還沒有意識到么,隱藏在暗中操縱著一切的,正是——”
“你平日里最鄙夷的好妹妹我啊!”
江蕪抬起混雜著泥血的手指,死死拽住她的袖擺,將人一把扯近,兩人顏面相抵,僅有毫厘之距。
這樣的距離,能讓江蕪洞悉她的一切。
“那封信,是你?!”但江蕪仍是不愿相信,雖然她與江茗關系不算親密,可她們是一母所出的嫡親姐妹啊!
這……這算什么,自家人坑自家人?!
江蕪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著,似是強壓怒氣。
“呀,姐姐終于發現了呢!”江茗指尖似是嫌棄的撥開江蕪滿是泥污的手,“怎么樣,二姐姐,妹妹我的技術,不錯吧,為了那封信,以及那份白虎印章,妹妹我,可是苦心訓練了好多呢。”
她將十指展于江蕪面前,鮮紅的蔻丹如血,極盡艷冶,“你瞧,妹妹這嬌嫩的指節,為此,可有了不少繭子呢!”
“為什么?你……恨我至此?”因為江茗不再掩飾,江蕪能清晰的感知道,她的眼中,洶涌的近乎刻骨的恨意!
“恨?哈哈——”江茗笑折了腰,滿頭珠翠搖晃,她竟是眼淚兒都笑了出來,“江蕪,我不恨你,我只是單純討厭你而已。”
討厭到,偽裝數十年,只為等待著有朝一日,將你從云端一把拽下的時機。
可這些,你竟全然未有察覺,因為你太高傲自負了!
“江茗,我與你,是親姐妹,我從不認為,我們之間,會是仇人。”她全然無法理解,江茗對她的惡意。
世家之中,若是嫡庶女之間,以命搏命的爭端,確實層出不窮,但嫡親姐妹……江茗如此不遺余力的將她拖入泥濘,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呢?
她們之間,榮損與共。
江蕪想了許多,卻無法理解這其中緣由。
“姐妹?呵,太可笑了!”江茗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的,環翠叮當間,她眼底的譏諷之色如一把利刃,直刺江蕪心底。
“江蕪,我的好姐姐,捫心自問,昔年你可有半分,當我是你親妹妹?”
“在你心里,我就是個俗氣不堪,渾身上下都刻滿了小家子氣,且空有美貌的草包!不是么?江蕪,你可有半分看得起我?”
“什么盛京四美,在你心中,我一定是那位拖來湊數的吧!”
她步步緊逼,語調聲聲轉高,好像要將自己壓抑了二十年的怨氣,一同爆發出來。
“江蕪,在你心中,江氏女,只有兩位,一位是長姐,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一位是你自己,尊貴無雙的鎮北王妃,而我……江蕪,就是玷污了江氏門楣的存在,這點,你敢否認么?”
“我……不否認。”她確實,看不上江茗的作派。
“就是這副表情,你與長姐,每次看我,都是這種鄙棄之色!”
“不過,這不是我恨你的真正緣由!”她瞬間斂去所有笑容,一派故作精明的蠢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尖銳的冷沉。
“姐姐一定不知道吧,妹妹我,為何會嫁與顧瓊這個窩囊廢!”
江蕪眉頭緊皺,想起一些舊事,她確定不知,那時的江茗,因為美貌不輸其姐,吸引了不少世家才俊前來提親,但她竟一個未選,反而挑了最是平庸無能的顧氏二爺。
當時,她還十分生氣,因為她認為,顧瓊對江氏,無法帶來任何助益。
她們大吵了一架。
不歡而散。
“你只會一味指責我,說我任性妄為,卻從未想過,這背后的原因!”
等等,江茗的口吻……她當初也看不上那顧二爺,又為何要……
江蕪不敢深想。
自己自以為掌控了江氏的一切,可到頭來,她發現,她錯了,大錯特錯。
“好姐姐,我嫁給顧瓊,只是為了——顧珣。”
最后兩個字,她幾乎是貼著江蕪耳朵說的。
而江蕪的反應,亦如她預期那般,十分有趣。
“你……與顧珣?!”江蕪怔怔。
“怎么,難不成,在姐姐眼中,只有你能配得上顧珣,可結果呢,還不是輸給了皇甫韶那個賤人——”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混著泥沙的粗礪,甩到了江茗臉上!
“你,你居然打我……”江茗的左側唇邊,溢出一絲鮮血,可見,江蕪的力道之重!
“打得就是你,為了一個根本不屬于自己的男人,搭上自己的一生,甚至,將刀鋒對上了自家姐妹,江茗,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蠢鈍如豬!”
“不,江蕪,像你這種利益至上的人,根本不會明白,顧珣對我,究竟意味著什么?”
“也是,君絳死了,你不照樣毫無愧疚地活著,像你這種人,根本沒有心!”
“閉嘴,你不配提他!”江蕪又是一個耳光甩向她,卻被江茗一手抵住,“江蕪,你在氣憤什么,怎么,被我戳中痛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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