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縣長陳進堂接手的是孫浩立原來分管的那一塊工作,這個人給王子君的印象不太爽。
此人能力是有的,但是為人處世卻像個滑不溜秋的泥鰍似的,平時言語不多,心機深沉,讓人很難琢磨透。
在很多事情上,只要有分歧,他就絕不肯輕易表態,見人說人語,見鬼說鬼話。在侯天東當政之時,此人既是侯天東的鐵桿,又與縣長劉成軍的關系非同一般,單單從這一點來看,此人為人處世的手段很不簡單。
威了副縣長之后,陳進堂對王子君顯得很是尊重,不論是大事小情,都是早請示晚匯報,表現得很是恭順。
“嗯。”點了點頭的王子君,沒有再說話,而習慣王子君在車上思考問題的蔡辰斌,也沒有再開口。
“對了辰斌,你現在情況怎么樣?”半個小時之后,王子君隨口問道。
“謝謝王縣長關心,我這事啊,也就那樣吧。”蔡辰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王書記現在正因為感情問題弄得頭大,此時見一向大大咧咧的蔡辰斌這么個樣子,心里多了幾分好奇,隨口問道:“聽說你女朋友是縣一中的老師,才貌雙全,十分難得啊。”
“她呀,也就是個普通的老師,長得就那樣!”蔡辰斌嘴里雖然說得不以為然,但是,臉上的笑意卻有些甜蜜。
看著蔡辰斌這般的模樣,王子君輕輕一笑,也就沒有在說什么,不過他卻能夠感受到蔡辰斌的快樂。一種簡簡單單的快樂,縱意花叢固然是很多人愿意嘗試的,但是仔細想來,平平淡淡倒也不失是一種幸福的感覺。
長嘆了一聲,王子君的心頭就交替閃現出了莫小北、秦虹錦、伊楓,還有廖安茹的身影,一個個身影的閃動之中,王子君仿佛就感到這幾個人出現在他身邊一般。
“子君哥哥……”剛剛搖頭將廖安茹的身影晃走,王子君的腦子里就出現了林穎兒甜甜的叫他子君哥哥。
禽獸啊,王子君在心里狠狠的對自己罵了兩句,就趕忙將林穎兒從自己的心頭給抹去了。這一次回江市,最讓王子君感到可惜的就是沒有能夠見到伊楓,這丫頭因為成績優秀,被江省高院作為重點培養對象,在王子君回江市的時候,已經被派駐到上海去參觀學習了。
打電話的時候,伊楓的電話里充滿了傷感,害得王子君差點沒有坐上飛機去滬市一趟。
“D商口商口商”
傳呼的聲音響了起來,隨手把自己震動的傳呼機拿出來,王子君就看到上面寫著:“王縣長,到垂柳農莊來,我請您吃魚。”落款上赫然留著肖子東的名字。
看著留言,王子君搖了搖頭,現在雖然大哥大已經用上了,但是信號還是一個大問題,在江市以及縣城中自然沒有問題,但是只要在野外,那就很難有信號。所以大多數的通訊,還是靠傳呼機完成的。”辰斌,你知道垂柳農莊么?”王子君放下傳呼機,朝著蔡辰斌問道。
“知道。”剛剛因為王子君的問話有點發窘的蔡辰斌,已經平靜了下來,聽到王子君問,趕忙回應道。
“那咱們就去垂柳農家,肖縣長正等著呢。”王子君擺了擺手,輕聲的說道。
垂柳農家在蘆北縣的西郊,原來是一個廢1日的水庫,現在被人承包出去養魚。這養魚的老板養殖技術十分了得,更值得稱道的是,此人非常有做生意的頭腦,養殖、垂釣、餐飲一條龍,頗受食客們青睞。
王子君雖然沒有來過,但是有不少縣城里的干部都喜歡這個風格,閑暇的時候釣釣魚,然后讓老板用自己釣上來的魚燉上一鍋野味十足味道鮮美的農家魚湯,可謂是愜意而又瀟灑。
半個小時之后,王子君的車就進入了這個在蘆北縣小有名氣的休閑場所,跟著肖子東跑的秘書小鄭,早早的就迎侯在門口了,一見王子君過來,趕忙跑過來迎接。
王子君笑著拍了拍小鄭的肩,嘴里道,小鄭又精神了。這鄭秘書雖然被王子君稱為小鄭,但是論起年齡來,并不比王子君小多少,不過此時,面對笑容滿面的年輕縣長,他心里還是暖融融的。
“王縣長,您來的好快啊,我還想釣出來兩條魚給您下酒呢,現在看來,只好在您的帶領下一塊努力了!”水庫邊上的肖子東一見王子君過來,放下手里的釣魚竿,笑吟吟的說道。
看著一身白色襯衣,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肖子東,王子君也是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嘴中更是親熱的道:“肖老弟,你這家伙不地道啊,這么好的地方,這么長時間了你才介紹給我,讓我少釣了多少魚啊!”
王子君嘴上雖然埋怨著肖子東,但是肖子東卻聽得很是舒服。王縣長能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那就說明沒把自己當外人,說明兩個人的關系更近了。”縣長大人,我知錯了,請給俺一個知錯就改的機會,魚竿都給您備好了,就等您下鉤了。”笑嘻嘻的肖子東,領著王子君就朝著水庫的方向走去。
此時雖然艷陽高照,溫度不低,但是站在波光瀲滟的水邊,卻自有一股清涼之氣從水面傳來,更妙的是在垂釣點,一棵棵合抱粗的垂柳,不斷地傾灑著絲絳,將那陽光的炙熱,全部給擋在了外面,實在是一處消遣的好地方。
時于釣魚,王子君雖然不算是好手,但也見過豬走,隨手將魚鉤拋入了水中,王子君就坐在給他準備的小馬扎上。
肖子東離王子君不遠,他的鉤子是早就下好的,在王子君平心靜氣的坐好之后,他就笑吟吟的道:”王縣長,回家的感覺怎么樣?”
“還不錯,不過江市風景依1日,咱們卻已經不是江省的人了,有點傷感啊!”王子君和肖子東說話很是隨意。
“是呀,想想這幾個月簡直就跟做夢一樣,不過現在咱們還真就已經變成了山省人,連江河那小子前兩天來找我,說是要集體換身份證,要將以往江省的身份證改過來。”肖子東說話之間,王子君的魚鳧突然動了一下。
知道有魚的王子君,用力的一拉,接過出水的卻是空空如也的一個鉤子,別說魚了,就是魚餌也沒有了。
“狡猾的東西。”重新將魚餌安上,王子君沉吟了一下陡然道:“子東,連江河說沒說重新換身份證需要多少錢嗎?”
“十塊錢一個。”很顯然,這個問題連江河已經和肖子東溝通過了。
十塊錢不多,但是整個蘆北縣下來,那就是六七百萬哪。這個數字對于公安局來說,應該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攤在每一個換身份證的人身上,那肯定會有人覺得不滿的。
“你給連局長說說,讓他設置個杠杠兒,能減免的還是適當減免一下,十塊錢對于咱們來說不算什么,但是對于老百姓來說,卻也算是一月的油鹽錢。”
肖子東笑了笑,點了點頭道:“我回去之后就和老連溝通一下。”
輕輕地風,畋動著垂柳,一些鄰近河岸的柳枝,輕輕地敲打著睡眠,蕩起一個個圓圓的水圈。一次將魚鉤拉出的王子君,看到的依1日是空蕩蕩的魚鉤。
“王書記,這里的魚比較狡猾,不過這里主要是野生的,要是您覺得不過癮,咱們就去那邊,那邊是老祝自己養的,只要下鉤,那一鉤一個準。”同樣一無所獲的肖子東朝著水庫的另外一邊指著說道。
看著中間隱隱約約的柵欄,王子君心說這個老板說生意還真是有一手,人都有這種逆反心理,釣魚就是享受的這種樂趣,如果魚很傻,一釣就上鉤,很多老手就不愿意來了,但是新手總是釣不上也不行,因此,就直接來了一個因人而宜,兩種選擇。
“有想法,不過咱們還是在這里玩玩算了,就不要在別的地方瞎攙和了。”王子君笑了笑,輕輕地揮了揮手,接著道:“子東,縣里近來怎么樣?”
王子君知道肖子東約自己來這里不只是為了釣魚,更不只是為了匯報公安局的事情,見他一直沒有說道正題,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王縣長,有的人火燒屁股似的,快坐不住了。”肖子東從馬扎上站起來,聲音里帶著一絲的怒意。
王子君沒有開口,他知道肖子東接下來會說下去,在王子君的等待之中,就聽肖子東道:“自從齊正鴻要來的消息傳出來之后,這家伙就蹦Jilj8得更歡了,想在全縣掀起一起市容市貌集中整治行動。”
“這是好事啊。”王子君知道肖子東說的是誰,他輕輕地放下吊鉤,輕聲的說道。
“我也知道這是好事,只是,自從您上任之后,咱縣里的市容市貌環境衛生已經很干凈很整潔了,他在這上面爭不了功,就出了個新鮮點子,準備把整個縣城的門頭牌匾來個全縣大一統,也就是說,每一個臨街的門面,不論大小,不論行業,一律按照既定標準,統一規格,統一顏色,達到全城統一的效果。“王子君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整頓市容市貌,加大環境衛生治理力度,他一向支持,但是現在這種整頓,那已經不是光環境衛生的事了,而是一個勞民傷財,不計成本的徹徹底底的形象工程。
“王縣長,他還提出要高質量,高要求完成,要打造一個亮點蘆北!”肖子東雖然聲音依1日平靜,但是嘴角的冷笑,卻是怎么都掩飾不著住的。
“這全縣的門頭牌匾統一起來,是好看,是整齊,只是,這筆帳他們沒算過。如果大小商戶都按既定標準統一裝修的話,那很多小門店這一年都沒什么贏利了。老百姓開店,可不是圖的好看,他們是為了養家糊口的!”
肖子東有點激動,手指都有點顫抖,此時他的魚鳧不斷的上上下下,但是他也沒有怎么在意。
“子東,你說的對,這種當官受益、百姓買單的形象工程,最好還是不要搞。”王子君聲音依1日平靜,但是他的話語,卻是給了肖子東偌大的力量,讓他在縣長辦公會上受的氣,瞬間都心平氣和了。
“王縣長,有您這句話,我心里就踏實了。”肖子東重新在小馬扎上坐定,臉上的激動之意,仍然沒有消散。
“子東,你的魚竿要跑了。”王子君正準備說話,卻看到肖子東那本來放在板凳之處的魚竿,竟然朝著水里跑。看來那被掛住的魚,可是不小。
正準備和王子君說什么的肖子東,看到那快要落入水中的魚竿,也顧不得其他了,伸手就朝著那魚竿抓了過去,不過他畢竟晚了一點,還沒有等他的手掌抓住魚竿,那魚竿就已經被拉進了水塘之中。
就在肖子東猶豫是不是下水的時候,站在他不遠處的王子君已經一步跨進了水中,手掌猛地一下子拉住了魚竿。
肖子東也趕忙跟了上去,將那魚竿一把抓起。兩人手忙腳亂了足足有一分鐘,一條長約兩尺的大鯉魚,在水波之中被拉了出來。
“王縣長,跟著你就有魚吃,看來今天咱們口福不小啊。”肖子東滿臉的笑容,語氣之中,更是帶著一語雙關的道。
王子君笑了笑,朝著跑過來的蔡辰斌和小鄭道:“將這個魚弄過去,今天咱們好好吃一頓。”
雖然依1日是侯天東那間辦公室,但是此時,辦公室的格調卻是和侯天東時代有著天差地別。侯天東這個人在生活中沒這么多講究,生活態度喜歡大大咧咧,因此,對房間的裝修格調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要求,而現在的楊軍才,卻是講究細致的人,什么事情,都講究一個盡善盡美。
時下正流行的桃核色的碩大的老板桌,真皮沙發,整整齊齊的擺在辦公室的兩側,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似的。
為了裝修這辦公室,縣委辦向政府提了三萬塊錢的裝修撥款。主管財政工作的肖子東心里腹誹不已,還牢騷滿腹的拿著那筆申請書來到王子君這里。
對于這個要求,王子君雖然皺眉,但還是批了。身處官場,有些事情是當不得真的,大事講原則,小事講風格,王子君不想在這件小事上過于苛責,那樣未免顯得太咄咄逼人了。
當王子君第一次走進這豪華辦公室的時候,作為辦公室的主人,楊軍才就從老板椅上站了起來,他笑吟吟的看著王子君道:“王縣長來了,快坐快坐。”
此時的楊軍才,絲毫沒有挫敗感,滿臉春風的模樣,顯得這位縣委書記心情很好。
王子君同樣是滿臉的笑容,面對楊軍才伸出來的手,他輕輕的握了一下道:“楊書記,這么急找我過來,有什么事情啊?”
楊軍才的秘書,快步的將一個印著絢麗山水畫的黑色陶瓷茶杯放在了王子君的旁邊,而后又將楊軍才那明黃色,上面翻騰著一條金色蛟龍的茶杯,輕輕地放在了楊軍才的旁邊。
看著這明黃色的茶杯,王子君不由得想到了孫賀州給自己說的一件小事。在縣委辦公室的小道消息之中,對于這明黃色的茶杯,可是有過明確的記述,說楊書記辦公室之中的茶杯那是一套,九個山水墨色配上一條金黃騰龍,講的就是風水之中的九五至尊,騰龍天下。
縣里領導去了用山水杯子,而楊書記一直用騰龍杯子,這就是為了彰顯楊書記在縣里九五至尊的地位,還有人說,這騰龍杯乃是當年清宮之中流傳出來的,是當年同治爺用過的貢品。
“王縣長,我這是從我們老爺子那里弄來的好茶,來來來,嘗嘗,極品的大紅袍。”楊軍才輕輕的端起騰龍杯,修長的手掌優雅的掂起茶蓋,然后輕輕地抿了一口。
這廝也太他娘的能做作了,心中暗自給楊軍才定了一個調之后,王子君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股浮浮裊裊的清香之氣,隨著那茶湯瞬間沒人了唇齒之間,甘爽清洌,回味悠長。
“好茶,不愧是極品Ⅱ網!”王子君輕輕的夸贊了一聲,就將那山水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王縣長,難得你喜歡,我這里還有一點,這樣,等一會兒,我讓小宋給你送點過去。”楊軍才雙手托著騰龍杯,滿是大氣的說道。
就在王子君準備推辭的時候,楊軍才接著道:“王縣長,我從來沒有在基層呆過,不知道基層的水深水淺,來到咱們蘆北之后,才知道自己見識太淺了,還是基層出入才啊。”
王子君心中知道楊軍才請自己來不止是為了喝茶,此時見他繞圈子,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齊省長要來咱們縣里調研,我很有壓力啊。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展示一下咱們蘆北縣的亮點,正當我苦思冥想的時候,陳進堂縣長給我提了個建議,這一下讓我茅塞頓開,醍醐灌頂一般。我覺得很好,如果按照這份計劃改造下去,在齊省長來的時候,咱們縣就能夠以一個全新的面貌,迎接齊省長的到來了。”
楊軍才說話之間,就將一份手寫的建議書遞給了王子君。建議書的內容王子君還沒仔細看,但是,這一手鋼筆字,在一入眼的瞬間,卻是讓人眼前一亮,這手好字,何止一個好字了得!蒼勁有力,力透紙背似的,尤其是陳進堂這三個字,沒有一手過硬的書底,根本就寫不成這樣的。
這就是陳進堂的一點小心思了。看著這份手寫的計劃書,王子君對陳進堂的謀略又見識了幾分。自從電腦普及之后,大部分呈閱給領導看的材料,大部分都是打印好的文字,而不再使用手寫的了。更何況,從上至下,關于這種上報的材料,從字體到段落設置,在公文格式上,還專門強調了一番的。
但是,陳進堂偏不,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這里面也是有原因的。陳進堂的字寫得非常棒,但是,大部分時間是無法展示于人的,這份建議書,他親自策劃親自捉筆,既可以借機在楊書記面前無聲的展示一下,又把自己對楊書記的忠心大大的表達了一番,這個馬屁,拍得還是很到位的。
對于陳進堂這么做的用意,王子君是知道的,心里暗嘆,這官場里投機鉆營之人,那就好比蛆蟲,真是無孔不鉆。感嘆歸感嘆,不過還是很認真的把這份計劃書看了一遍。
這份計劃一共五六頁,在這份計劃書里,陳進堂詳盡地給楊軍才描繪了一個大大的藍圖,將整個縣城的門頭牌匾統一策劃,統一裝修,而且裝修還要高規格,要用最好的材料,每一條街都要裝修出自己的特色,打造出一街一景,無處不是亮色的效果。
對于市容市貌,王子君一向也很重視這項工作,只是出發點不同,效果就不同了。他堅持的是干凈整潔,而陳進堂的這份計劃書,卻是把每一間商鋪的門頭都打造成精品,打造出亮色來。按照蘆北縣的經濟實力來看,這一點規劃方向很有超前意識,只是,財力無法負擔。眼下只有一條路可走,羊毛出在羊身上,裝修產生的費用,只能由備戶承擔。每一間門面的業主,裝修下來至少得五百塊錢。
五百塊錢是什么概念?按當地政府工作人員的收入水平來算,那可是等同于兩個月的工資的。更何況,這一計劃推行下去,就意味著那些剛剛開業的門店,也得將剛裝修好的門頭一律拆除了,再重新裝修一遍的。
老百姓花錢,只為了讓上級的領導看一眼好看,這個政策如果推行下去的話,又能得到多少人支持呢?
心中念頭閃動的王子君,將計劃書翻到了最后一頁,上面寫的是陳進堂列舉的他在鄉里工作時的實例,意思是通過整齊劃一的建設,他們鄉政府駐地如何如何的干凈漂亮、秩序井然云云。
楊軍才一直靜靜地觀察著自己這個年輕的對手,在兩三次碰壁之后,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這個年輕人在蘆北縣的影響力是如何的大。雖然對于戰勝自己充滿了必勝的信心,但是有一點心里也是清楚的,還得使用一定的緩兵之才,想要把他一舉治趴下,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在人事問題上遭受了一次挫折之后,楊軍才就不在人事之上做文章了。不過為了將縣里的主導權緊緊的攥在自己的手中,楊軍才的小動作卻是不斷。
一個一把手要想彰顯自己的權威,不僅要有下面死心塌地的支持,還要有上面不遺余力的重視,既然短時間內無法把人心籠絡過來,楊軍才意識到這一點比不過王子君之后,他就把心思放在努力爭取領導的支持上了。
在他的一系列運作之下,常務副省長齊正鴻同意來蘆北縣調研。而這個父親嫡系的到來,可以說給他最大的支持。而如此好的機會,楊軍才并不準備只讓它成為一個形式,他要借助這個平臺,打擊眼前這個人的威望,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王縣長,你看這個計劃怎么樣?我覺得有想法,可操作性也很強啊!”楊軍才在王子君合上計劃書的時候,帶著一絲贊揚的說道。
“很不錯的計劃書。”王子君將計劃書輕輕地放在茶幾之上,淡淡的說道。
楊軍才心里隱隱的有些失望,他沒想到王子君居然跟他的意見是一致的。在他想來,對于這個計劃,王子君應該是極力反對才對,這家伙一向和自己過不去,自己贊成的,他應該都反對才對呀,也只有他極力的反對,他楊軍才才好犀利的出手呢。
“楊書記,這份計劃書前瞻性極強,很有戰略眼光。現如今,各地都非常重視發展經濟,這環境也是軟實力,形象就是經濟效益啊,只不過,眼下我們縣里沒有那么多錢,我覺得這個計劃還是循序漸進,量力而行比較好,一刀切好像不太可行啊。”王子君輕輕地朝著沙發上靠了靠,接著道。
本來很失落的楊軍才,在聽到王子君話鋒一轉的時候,立刻就有點喜上眉梢,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我還以為你王子君狗改了吃屎昵,原來還是持反對態度啊。這就好辦啦。
反對就好,反對就省得我鉚足了勁兒,拉好強弓,就要開射的時候找不到目標!早就想好了一切的楊軍才,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王子君好像對楊軍才的心思置若罔聞一般,他拿起來桌子上的計劃書,一臉凝重的說道:“每一個門頭,都需要五百塊錢左右,縣城里的門市我雖然沒有統計過,但是至少也應該在一千家左右,如果咱們給他們統一更換的話,縣財政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的錢來,不過這個計劃也很好,我覺得我們不如行文城建局,讓他們根據這個計劃制定一個標準,自此以后,所有的門店外裝修就按照這個計劃進行,這樣下去,兩三年之后,所有的門頭就更換過來了。這樣既保證了市容市貌,又不至于勞民傷財,更容易為商戶們所接受。”
“王縣長說的倒也是一個辦法,不過齊省長近期就要過來,而市領導又要求我們用一個嶄新的面貌來迎接這次齊省長的到來,進堂縣長在提議之中已經提到了實施的方法,縣財政根本就不用拿一分錢,誰受益,誰出錢,我覺得王縣長你們政府應該盡快的將這個計劃推行下去,不講條件,不講價錢。”
楊軍才說到最后,幾乎一字一頓的說,而他們的目光,更是緊緊的盯著王子君。
黨委決策,政府執行,這無可厚非,但是這份計劃如果真的按照楊軍才說的辦,那受益的就是楊軍才,能想出這個點子的是他,市里也會將主要的功勞記在他的頭上。但是,真正挨罵的可就是自己了,王子君覺得,最起碼全縣的商戶都不會說自己任何的好話。
“齊省長來,是為了調研,我覺得面對領導的調研,我們應該拿出我們最為真實的一面,這樣才能為領導的決策提供一個有力的支持。我們畢竟是縣城,又是國家級貧困縣,這么做是不是有點太急功近利了?”王子君輕輕地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
楊軍才心里窩著的一口氣一下子就頂到了腦門上,他雖然預計著這個王子君要反對,但是沒想到這家伙竟然絲毫不給自己面子,一下子把自己的用意給看穿了!而且,可惡的是,你看穿就看穿吧,偏偏還當著自己的面兒給說透了,你,你你,你這家伙豈不是太無恥了?!
盡管齊正鴻和自己關系好,但是我也不能說齊正鴻省長就喜歡看這些吧,如果傳出去,那齊省長的名聲可就有污點了。
“王縣長,你的觀點只代表你個人,我覺得從蘆北縣的整體方向出發,這次門頭牌匾集中治理,都是勢在必行的。”楊軍才的口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楊書記,政府服從縣委的領導,只要常委會形成決議,我就算是個人有意見,也會保留的。”王子君依1日是云淡風輕,但是在話語里的意思,卻是在告訴楊軍才,那就是你雖然是縣委書記,但是卻也代表不了常委會。
本應該憤怒的楊軍才,此時的臉上卻是猛地閃動了一絲喜色,這一絲喜色來得快去的也快,只是瞬間的功夫,就消逝在了楊軍才的臉上。
“王縣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咱們就明天晚上召開常委會,討論一下這件事情。”
兩人的談話,可以說是不歡而散,從楊軍才的辦公室走出來,王子君的臉上,依IEl掛著淡淡的笑容。而楊軍才也好似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依舊不動聲色的將王子君送出了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的王子君,心中依1日想著在楊軍才的辦公室里發生的一切。在常委之中,楊軍才的支持率絕對沒有自己高,而他堅持要上常委會,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
楊軍才傻么?當然不是,雖然這家伙有點目空一切,但是在王子君看來,這個人還是挺聰明的,而如此聰明的一個人,會主動伸出臉讓自己打么?
答案當然是不會,而現在,堅持上常委會的卻是楊軍才,他如此的堅持,又是為了什么昵?
一個個念頭,在王子君的心頭閃動。
“王書記,忙著呢?”輕輕的敲門聲之中,杜自強走了進來,成為了主管政法的副書記之后,杜自強的人顯得更加的嚴肅,來王子君辦公室的次數也越加的多了起來。
“杜書記,快坐下。”王子君從辦公桌之上站起來,來到側放的兩個沙發旁邊,讓杜自強坐下之后,他也在另外一邊坐了下來。
“王縣長,聽說你和楊書記在全縣統一更換門頭牌匾的事情上面發生了爭執,要在常委會上確定這件事情做還是不做?”杜自強在扯了兩句閑話之后,就開門見山的說道。
“一點小小的意見不統一,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王子君神情平和,淡淡的說道。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孫賀州也輕輕的將茶杯端了過來,一般情況下,在領導討論問題的時候,他會倒上水之后,就主動回避一下的,但是今天,他卻跟著插話道:”王縣長,現在縣委大部分人都知道您反對楊書記的意見,還說有人說兩位大佬要決戰在蘆北縣之巔昵。”
王子君的心中一動,雖然沒有不透風的墻,但是這消息傳得好像也太快了一點。
“楊書記所圖不小啊。”杜自強輕輕地一笑,端起放在自己旁邊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說道:“王縣長,你這里的茶杯可是不行啊。””那是自然,你要喝好的,就去楊書記那里,聽說那騰龍杯可是同治皇帝用過的。”王子君放下心思,隨口和杜自強打趣道。
杜自強哈哈大笑,卻沒有再說話。而正準備退出去的孫賀州,卻撲哧一聲跟著笑了起來。
“王縣長,杜書記,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到了一個促狹鬼的話,心中忍不住想笑。”
雖然在王子君面前很是得寵,但是孫賀州依舊很是小心。
“什么話?”對于孫賀州的為人處事方式,王子君很是清楚,這個家伙一向為人處世小心,這一次能夠讓他笑成這樣,王子君頓時來了興趣。
“王縣長,前兩天政府辦的幾個同事在談論楊書記的那個騰龍杯的時候,有一個家伙說著杯子不得了,同治皇帝用過的,那還不是重寶之中的重寶,要是拍賣,絕對值一個大價錢。”孫賀州見王子君來了興趣,哪里還不賣力的表演一番?
“就在大家定價的時候,那家伙又說用皇帝喝過水的杯子天天喝水,說不得總是能夠沾染一點龍氣。他這話不說還好,一個跟他關系不好的促狹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說聽說同治皇帝好似是死在梅毒之上,那東西可是會傳染的,他天天用那杯子喝水,杯子之上,留了那病毒也是說不定的。”
王子君和杜自強兩人聽著孫賀州繪聲繪色的講述,在頓了一下之后,幾乎同時哈哈大笑,而杜自強更是差一點沒有將自己口中的水給吐出來。
“賀州,這種事情好說不好聽,以后可要注意了,可不能亂傳,知道么?”王子君壓了壓心中的笑意,朝著孫賀州善意的說道。
“是,王縣長,我知道。”孫賀州點了點頭,然后又接著道:“不過王縣長,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現在都當成笑話被傳遍了。””嗯,我不管別人怎么說怎么看,我只要求你本人不說就是了。”王子君揮了揮手,輕聲的說道。
孫賀州點了點頭,從王子君的辦公室之中退了出去。辦公室之中只剩下王子君兩人。
杜自強輕輕地放下杯子,咳嗽了一聲道: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兒都有,你說這人怎么想的,風馬牛不相干的事情,他們都能夠聯系起來,哈哈……”
杜自強雖然是在批評這種現象,但是王子君卻覺得這位副書記倒像是在夸獎這浮想聯翩的人太有才了。楊軍才上任之后,對于杜自強這個自己的支持者,自然沒有什么好臉色,雖然奈何不得,但是在一些小事上或明或暗的掣肘卻是真實存在的,這一點讓杜子強十分惱火。
“咱們喝咱們的茶,別人的事情還是任由他們去吧。”王子君放下茶杯,隨意的說道。
“王縣長,這些天劉傳法和陳路遙他們蹦罡達的可是太歡了,這一次,既然他同意上常委會討論,說不定還會有什么別的手段,您可要小心啊。”杜自強畢竟是在體制內混了多年的人,此時已經聞到了味道不對的地方。
王子君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道:“眼下,我們雖然以經濟發展為中心,但是社會治安的穩定卻是經濟發展的重要保證。民心穩,天下安哪。咱們縣今年依靠安宜公路,經濟的騰飛是指日可待的,越是這個時候,對我們的政法工作就會提出新的要求,杜書記,這一點你要多費心啊!”
“這個我知道,我讓每個鄉鎮每個月都報一份不穩定因素排查表,對那些歪風邪氣進行重點治理。”杜自強談到工作,臉上頓時顯得嚴肅了幾分。
“嗯,杜書記,你的工作我放心。對了杜書記,聽說花山鄉的小城鎮搞得不錯,你讓人去看看,對于一些這些工作比較先進的地方,咱們更應該重視起來。”王子君輕輕的抬起頭,沉聲的說道。
花山鄉,杜自強聽著這三個字,心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進堂乃是從花歸鄉黨委書記的位置上起來的。
心中有一些明白的杜自強,重重的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