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二顧茅廬
第十九章二顧茅廬
作者:
上御司。
午睡醒來,已經是未時三刻了,山茶見狀,連忙吩咐擺飯。
江淮用冷水鞠了把臉,起身坐在桌子前,望著眼前一碟碟的精致佳肴,肚子不由自主的餓了起來,可剛剛拿起那雙干凈的象牙筷子,就聽到院外有人揚聲笑道:“大人才用午膳啊!”
寧容左站在殿門口,藏青色的交領長袍十分瀟灑惹眼,他面如凈玉,目光流轉間似星月生輝,邊走邊說道:“這一覺睡得有些久啊,我都來了兩番兒了。”
江淮無言的抿了抿嘴,剛要起身,就見他淡淡的揮手:“不用行禮了,快吃飯吧。”說著,坐到了對面。
江淮也懶得管他,自顧自的吃著。
寧容左見她白嫩的臉蛋一鼓一鼓的,好像一只小栗鼠,低頭勾唇笑了笑,隨意的攏了下袖子,道:“聽說今早,你把黎涇陽給教訓了?”
江淮夾菜的筷子一停,抬頭,盯著對面那張驚為天人的俊臉,目光微冷:“你監視我?”
寧容左皺眉:“我才沒有那種惡趣味。”說著,平靜的呷了口茶,“是下了朝之后,無意間聽到黎宋向旭王告狀罷了。”
“說我什么?”
“無非是張揚跋扈,目中無人,口放厥詞罷了。”寧容左細細的品著,目光清幽,“再有一次,全族三個月內滾出長安,你還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不過是一般貨色。”江淮并未嘴下留情。
寧容左搖了搖頭,笑道:“非也,你可知道,黎涇陽其實甚有才學。”
江淮吃好喝足,命人撤菜:“不過是一紈绔子弟罷了,哪里來的才學,他那個爹成日之乎者也,禮義廉恥的說著,卻教育出這么一個兒子。”
寧容左按住她去端茶的手,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你就錯了,據我所知,這個黎二公子能耐不小,論文,不輸徐家那兩姐妹,論武,刀槍劍戟無一不通,只是苦于是庶出,一直入不了黎宋的眼罷了。”
江淮半信半疑,抽了兩下,抽回被他按著的手:“那他那個嫡出的大哥呢?”
“文不成武不就,一般人罷了。”寧容左捻了捻指尖的涼度,悄然一笑,“與黎涇陽比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江淮聞言,略微沉思,她從前一直沒有上心,穆伯母那么一個睿智的人怎么會將穆雎許給他呢,現在想來,無非是他小小年齡便展現出非人般的才能,才入了穆伯母的眼。
“江郎才盡?”
“現在的黎涇陽放在世家子弟中也算是個頂尖的,只是傷了心,自愿墮落罷了。”寧容左的語氣有些可嘆,“大湯開朝,民風雖然開放,但嫡庶之分依舊不可撼動,不知不覺埋沒了許多人才啊。”
江淮瞟他,心中冷哼:你一個皇嫡子,未來的九五至尊,最沒資格說這種話。
“本以為娶了穆雎之后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可瞧這樣子,也快黃了。”寧容左挑眉,啞然失笑。
江淮沒有答話,她與穆雎自幼相識,關系匪淺,自然希望她能嫁與這世間最好的男兒,這黎涇陽容貌才學皆能入列,就是志氣不高,想著,習慣性的去轉拇指上的扳指,去空無一物。
“我的扳指。”江淮冷了冷臉,“你什么時候能給我?”
寧容左無辜的張了張嘴:“不是說了嗎,等你選好了,我就還給你。”
“那你還是先留著吧。”江淮忙不迭的說道。
寧容左笑容微斂,這死丫頭還真是嘴硬:“怎么?還未選好?”說著,在桌上擺了三個茶蓋子,分別敲一下。
暗喻他、旭王、長歡三人。
江淮目光長遠:“選項太多太雜,總得容我想一想。”
寧容左拿起代表旭王的那個茶蓋子扣手一砸,登時碎成兩半,冷淡道:“這個可以直接排除了吧。”
江淮卻意料之外的搖了搖頭,將那兩個碎片又合在一起,摸了摸上面的縫隙,思量著:“轉壞為好,化敵為友也不是不可。”
“至少現在不行。”寧容左笑了笑,又指了指另兩個茶蓋子,“一個華而不實,一個樸實無華,選吧。”
樸實無華?
他還真是能顧影自憐。
江淮望進他眼底,索性將兩個茶蓋子全推開,淡淡一笑:“若是一個都不選呢?”
寧容左直接將兩個茶蓋子全都扣在掌中,片刻過后,亮起右手下代表長歡的一把碎片,意味深長的挑了挑眉:“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可我又不在城門之下。”
“你是跟城門沒有關系。”寧容左的語氣突然一冷,冷到了極點,“可是你和佛門之變有關系啊。”
江淮的目光突然變得詭異而謹慎。
“你是長信舊臣的后人,父皇的心胸可沒有你想象的寬闊,但凡龍怒一下,便是伏尸千百,遍地餓殍。”寧容左略帶威脅的語氣忽緊忽慢,他拿起左手掌下那個代表自己的茶蓋子,完好無損的放回茶杯上,擋住漫出的白煙熱氣,遞給江淮。
“有了這個蓋子,就不怕會被飄出來的熱氣燙傷了。”他悠悠的說著。
江淮的心緒被一點點的擾亂,他說的沒錯,自己在內的整整七十一位長信舊臣在朝中——就如同案板上的魚肉,稍有不慎,就會任人宰割。
她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行走,更是危機四伏,不敢太過縝密,讓他覺得自己深不可測,難以駕馭,也不敢太過張狂,讓他覺得自己心思淺薄,無有用處。
尤其是現在長信舊臣的勢力漸長,皇帝疑心加重,她更是難上加難啊!
江淮握了握手中的茶杯,暗忖著,有人庇佑是好,可是這個人必須是自己能掌控的,才能更好更安全的助她完成扶統大任。
抬頭,面前的寧容左實在太過聰明狡猾,萬一被他嗅出一絲不對勁兒,從前的心血就全白費了!
“你幫我得到這大湯儲位,我保你們這些長信舊臣的地位與安危。”寧容左引誘道,“互惠互利,何而樂不為呢。”
江淮斟酌著,她不能急著回答寧容左,只是搪塞道:“昔日劉皇叔為平天下,安社稷,前去臥龍崗請孔明出山,三顧茅廬后才打動其心,眼下您擺弄幾個茶蓋子就想輕易的請我出山嗎?”
“那這么算來,我今日上門算是二顧了。”寧容左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那這第三顧,你想怎樣?”
江淮抿了抿嘴唇,舌尖還能嘗到未化的蜜糖霜,她想了想,道:“先不說第三顧,你先幫我查一個人。”
“你想查什么人,還用得上我嗎?”
“我的手再長,暫時也伸不到疆外去。”
“你大哥江璟不是在疆外打仗嗎?怎么不讓他幫你查。”
“這就是癥結所在。”江淮語氣微凝,“我要查的人,就是他前些日子納為側室的一個隨軍醫女,名叫蘭桑。”
“你查她做什么?”
江淮淡漠的目光掃在他身上:“殿下會放任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在身邊嗎?尤其是前些日子,她無意傷了我侄女。”
寧容左瞥眼:“你想查什么?”
“查查她……做隨軍醫女之前,是做什么的。”
“好。”寧容左起身,停了停,伸手抹去她唇角的一點糖霜,清淡一笑,轉身閑悠悠的離開。
鼻翼間還殘留著他手上好聞的清氣,江淮整個人好像定住了般,身子下意識的往后仰了仰,好久,才悶聲罵道:“登徒子,傷才好,就出來張揚。”
一旁的山茶卻笑了笑:“大人,您耳朵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