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書的笑容僵在嘴邊,眸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離言幾番猶豫,還是鼓起勇氣抬手拭去了她臉上的淚水,“不要哭。”
簡單的三個字,完全擊潰了沈清書的心底防線,“此生也許無法再相見,就一次,能抱你嗎?”
離言放在她臉上的手頓了頓。
下一瞬,他伸手一把將沈清書扯進懷抱。
沈清書窩在他的懷中,鼻涕與淚水幾乎都蹭在了離言的衣裳上。
可離言毫不介意,雙手的力度卻收地更緊。
半響,離言松開手,扶正沈清書的身子道:“我要走了。”
沈清書點點頭,也沒多作挽留。
離言跨身上馬,低頭看沈清書一眼,然后馭馬離去。
他走地很決絕,一次也沒有回頭。
看著離言的身影越行越遠,沈清書的鼻下流下了兩道清血。
感受到鼻下的涼意,沈清書抬頭摸了摸,然后回頭漠然對姜姝輕喊一聲,“女神。”
姜姝聞聲向她走來,走到她身前卻被她鼻間的清血嚇了一大跳。
“怎么又流鼻血了?”姜姝慌忙翻找,想從身上找出一條有用的絲帕。
沈清書擦了擦眼淚,再胡亂抹去鼻間的鼻血道:“只是鼻血而已,反正又不會死。”
沒想她這般剛說完,兩眼一閉,直挺挺倒在了姜姝身前。
姜姝大驚上前,宋子玉卻搶先一步上前抱起沈清書,快步離開了城門。
看著宋子玉漸行漸遠的背影。
姜姝愣愣在原地站了很久。
離言的成全,卻沒能讓故事往美好的方向發展。
事情發展甚至遠遠超過了眾人所料。
離言離開的第二日,宋離歿了。
半夜發病,還沒等大夫趕到府上,便離開了。
除了宋離,其實還有更糟糕的事。
沈清書當時在城門下暈倒,宋子玉將她送回府后,喚來大夫為她請脈。
大夫卻告訴在場眾人,沈清書身染惡疾,藥石無醫,只剩三年光景。
原來她流鼻血不是因為天氣寒冷干燥,而是她身體出現了狀況,發生了變化,正在警告她。
這一切的一切,發生地太突然。
宋子玉沒有任何防備,姜姝也渾噩噩,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當日回到府上,躲在房里哭到雙眼紅腫,晚膳都沒有吃。
夜里,她坐在窗欞前,雙眼失神望著院落外的一片雪白發呆。
哭了一日,她很累,眼睛卻還是忍不住掉眼淚。
姜姝真的很害怕自己會哭瞎。
得知沈清書時日不長,姜姝跑沈府的次數頻繁了許多。
反正只要是沒事,她都往沈府跑,甚至拉上楚景逸,對自己將近的大婚毫不著急。
空氣寒冷,天空灰暗。
姜姝拉著楚景逸走在南長街寂靜的路道上。
楚景逸奇怪姜姝這幾日反常,習慣性玩笑道:“姝兒,你與清書姑娘都是快成親的人了,這般總是粘在一起不太好吧?”
“就是因為快成親了,才要粘在一起。”姜姝抬頭勉強扯笑,眼眶一陣微紅。
察覺姜姝有些不對勁,楚景逸收起嘴角輕笑,正色道:“怎么了?”
姜姝搖搖頭,只是加快了腳步。
與楚景逸趕到沈府,再走到沈清書所在的廂房。
沈清書正躺在床榻上歇息。
姜姝輕叩房門走進。
沈清書睜眼循聲看去,然后輕笑坐起。
以前活蹦亂跳的沈清書,現在好像憔悴了許多,這是楚景逸現在對沈清書的第一印象。
待姜姝與楚景逸走到沈清書身前。
“女神,你們來了?”
“嗯,來看你。”姜姝輕柔拉過她的手,神色無異,極力壓抑心底的難受。
“你們來得正好,這樣我就不用獨自一個人前去找宋子玉了。”
“找宋子玉做什么?”姜姝好像知道沈清書想要做什么。
沈清書笑笑回道:“去退親,我現在這般模樣,怎能拖累他。”
“退親?”楚景逸的語氣略帶驚訝。
“是啊。”沈清書抬頭甜甜一笑,好像最近遭遇了這些重大變故的人不是她。
她神色漠然到這些事情好像與她毫不相干。
楚景逸抿了抿嘴,沒有再回話。
“你真的想好了嗎?”姜姝不想為沈清書決定這些人生大事,但她還是想提醒沈清書考慮清楚。
“我現在已經沒有什么可想的,何況宋子玉本就不喜歡我。”
姜姝沉默片刻后,點了點頭,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了些,“你做的任何決定,我都支持。”
“謝謝女神。”沈清書由衷一笑。
楚景逸似察覺了什么,由始至終都沒插話一句。
“不如今日讓我替你梳妝吧。”姜姝主動請纓。
沈清書點點頭,動身下床榻。
她坐在梳妝銅鏡前,姜姝拿起案上玉梳,動作輕柔替她梳理頭上青絲。
“雖說你要退親了,但我與景逸大婚之日,你一定要到。”
“這是必然,女神的大婚,我沈清書豈能缺席。”沈清書映入銅鏡的清容,笑容無比明媚。
一直在梳理沈清書發絲的姜姝,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楚景逸站在姜姝的身側。
他也看到了沈清書頭上大把大把梳落在姜姝手上的發絲。
姜姝慌張回頭向楚景逸求助。
楚景逸走到沈清書面前銅鏡倒映不到的暗角,伸手接過那把發絲,轉身往房門走去。
替沈清書梳妝完畢,三人出了沈府,前往宋府。
宋府大門前掛著兩個白燈籠。
白燈籠隨輕風來回擺動。
守在門前的下人均是一身縞素。
整個宋府都充斥了傷痛。
三人一前一后走進宋府。
跟隨沈清書的腳步,他們來到宋子玉書房的門前。
沈清書抬手輕叩兩聲房門,房門便傳出了一聲清亮又帶著幾分疲累的男聲。
沈清書推門走進,姜姝與楚景逸則在門前停下了腳步。
“怎么過來了,不好好在府上歇息。”宋子玉也是一身縞素,他神色疲憊從書案后走出,幾步走到沈清書身前,好像一夜長大了。
沈清書走到廂房的桌案前坐下,“我有事想跟你說。”
“什么事?”宋子玉走到沈清書身側坐下。
“我想退親。”
正在為沈清書倒茶的宋子玉,聽到她這一聲直言后,手中茶壺一偏,壺中清茶頓時灑出了許多。
“為何要退親?”
“我身染惡疾,不想拖累你,你應該去追溫姑娘。”
“你把我宋子玉當什么人?”宋子玉將手中茶壺重重放在案上,倏然從圓椅上站起,朝沈清書大吼,“我既已答應娶你,又豈會因這些變故而放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