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大家,辛郎君路遇賊人擄劫良家婦女。他路見不平,與那賊人一番激戰,救下人來。辛郎君這會兒正隨差役回京兆府做個見證,辛郎君說他去完衙署,自會來向陛下請罪。”
平喜刻意拔高了聲調,務求讓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回稟大家,辛郎君來不了了。”平喜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的說道。
唐煉也順著平喜搭的臺階下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又談笑風生了。
唐煉放下金箸,滿臉關切的又問道:“辛五真叫寒瓜砸了?要緊么?今兒個太醫署誰當值?”
等叫小白順便也把亂丟瓜果的禁了吧。真喜歡人家扔個香囊拋塊帕子多好,非得砸寒瓜,要是碰上身子骨弱的,還不得鬧出人命官司?!
雖然唐煉摔了杯子,還疾言厲色的訓斥劉焅,但平喜知道,陛下沒真正動怒。他向樂師使個手勢,貌美的舞姬踏著悠揚的樂聲魚貫而入。大殿中的氣氛立刻緩和了不少。
藍府尹曉得面前這位女俠是姜府的人,又是苦主,他瞟一眼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胡人,忽然有種本末倒置的錯覺。
究竟誰是苦主,誰是兇犯吶?!
“你們……還有誰呢?”
“香玉香梅,她倆是姜大娘子的貼身婢女。”說著手一指身后的香玉香梅。
香玉……香梅……是她取的名字吧,取的好!辛夷唇角微彎,心里美滋滋甜絲絲的。
香玉香梅兩個小婢女手挽手,受驚的兔子似得緊緊偎在一起,兩個人四只眼水汪汪的看向藍府尹。
藍府尹點點頭。嗯,這才像苦主嘛!
那倆胡人難以置信的扭頭睨著香玉。
“她明明就是姜大娘子!”其中一個操著不大流利的大秦話指認道。
另一個附和,“是是!就是她!”抬手指向香玉。
香玉眼眶登時就紅了,緊緊咬著嘴唇與他對視。明顯受了驚嚇,但又不肯示弱。
瞧瞧,多可憐的小丫頭!嘖嘖,藍府尹甚是同情的搖搖頭。
近幾年有許多來大秦做生意的胡人,出門在外總有些意想不到事情發生,例如銀錢糾紛,少了貨物,偷走了仆人,或是遇上蠻橫的妓子,因此上頭著意培養了一批會講番邦話的捕快。
胡人一開口,就有會講番邦話的捕快嘰哩哇啦一通警告。
警告完,有差役來報,“藍府尹,平內侍聽審來了。”
藍府尹趕忙起身相迎。
這就是樁簡單的案子,皇帝陛下怎么會遣平內侍來呢?是否有何深意?!藍府尹非常疑惑。
他將平喜迎進大堂,命人搬來錦凳,奉上香茶,便繼續審問。
白捕頭道:“他們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藍府尹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對,跟他們說,不怕他們不招,大不了所有罪名都推在他們身上。我還樂得清閑了。”
這種大實話當著苦主和平內侍的面說太不合適了!
白捕頭輕咳兩聲。
藍府尹會意,立刻端起青天大老爺的派頭,一下一下捋起胡須。
又是一陣嘰哩哇啦的對話,捕快仰起臉,向藍府尹微微搖頭。
“他們只知道那倆是姓孫,是常州人氏。其余的一概不知。”
藍府尹氣得跳腳,“他倆是傻子嗎?不知頭不知尾的就合伙綁票?”說罷,目光瞟到平喜臉上,見他面上無波無瀾,專心刮著茶盞里的浮沫,藍府尹吐了口濁氣。
白捕頭一看再這么審下去可不是辦法,說不定案子沒問明白藍府尹頭頂烏紗就不保了。
“敢問燕女俠,姜家與人結過仇怨沒有?”白捕頭溫聲問道。
燕三娘等的就是這個。
“有!就在最近,定州莫家到府中拜望,因言語多有冒犯,我們老夫人將那莫家父子逐出府去。想來莫家父子懷恨在心,意圖報復。”
平喜眼角一跳。
逐出府的都能擄人,皇帝陛下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劉焅逐出宮……還不得翻天吶?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不會的!不會的!
先帝爺在的時候,大長公主都沒興的起什么風浪,現在更不能夠。
白捕頭沉吟片刻,對藍府尹說道:“屬下這就去將莫家父子拘來,讓他們認一認。”
藍府尹取出一支令籌遞給他,話里有話的囑咐:“速去速回。”
換做平時還好說,而今平內侍在旁聽審,這件案子就不同尋常了。若是辦的不好,皇帝陛下嘴上不怪罪,心里也是要生出罅隙的。
白捕頭曉得個中厲害,丟給藍府尹一個安慰的眼神兒,領著一隊捕快們風似得刮了出去。
平喜是個有福的,說出宮就能出宮。
白捕頭帶著人回了京兆府,將此事稟報給藍府尹知道。
此事中涉及辛夷這位非常有力的人證,藍府尹處理的相當謹慎。
“誒?平喜,要不你去京兆府看看,劫的是誰家娘子,那賊人打哪兒來的,辛五又是如何救人的……”
奉旨出宮看熱鬧,沒有比這更好的差事了!平喜眼珠一亮,垂首道:“是,奴婢這就去。”
“快去,快去!”
平喜走路帶風,樂顛顛的去了。
唐煉望著平喜的背影,艷羨妒忌油然而生。
“不愧是小白的兒子!”唐煉高興的直拍扶手。戲文上總寫俠士英勇,劫富濟貧,唐煉看戲看的多,卻沒遇見過。
平喜揮揮手,止住樂聲,舞姬們退至一旁。
辛夷就比較郁悶了。他原以為車里的是姜大娘子,沒成想是姜大娘子的婢女。不過,好賴他的事跡能傳到姜大娘子耳朵里。若有機會再見,也能算得上半個熟人了。
“我們去綢緞莊子取衣料,回來的路上他倆突然抽出刀來截住我們……”燕三娘修長的手指指了指那倆胡人,神態自若的說道。
小郎君們都端著小心,唯恐再惹唐煉不悅。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小黃門進到殿中貼著墻趨步到在平喜身畔,與他耳語一陣。
可憐剩下的十八個少年郎強忍著惶惶與不安,頻頻舉杯說些冠冕堂皇的祝酒詞。
伴君如伴虎,家中大人誠不欺我!
平喜認真聽罷,色容一滯。
唐煉眼皮都沒抬,沉聲問:“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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