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長老二人從大長公主府出來,幾個起落回到歇腳的民宅。
少女一進到屋里便扯下面具,露出一張粉面桃腮,嬌俏可人的臉。
程松唇角墜了墜,不答話。
夏日炎熱,窗欞半支,窗下燃著艾草擰成的辮子,蚊蟲不敢靠近,就連飛蛾都避的老遠。
辛五要是傻,就沒有精明人了。
“表哥,你早就知道這事了?”
吃過飯,程松端坐桌前,挑燈夜讀。
花長老唇角墜了墜,“就是一件關系魔門興衰的信物。”
“魔門的興衰,與大長公主又有何關系?”玫娘眉頭緊鎖,煞是不解的問道。
花長老眸光一黯。想當年,她和月胭一起加入魔門。兩人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花長老和門中弟子成了親。月胭不聲不響的成了門主的女人。
她憑著樣貌和手腕,很快就讓門主冷落了其他女人。那時門主對月胭十分信賴。花長老以為月胭想做門主夫人,誰知道,她想自成一派。
人賤,野心大。
沒天理的是,還真讓她做成了。
月胭叛離魔門成立了證邪宮,魔門中也有不少舊人投了過去。
如今,魔門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偏偏門主恨月胭入骨,高手派出一個又一個,死的死,傷的傷。到了現在,魔門里像樣的高手剩下沒幾個,否則也不會讓玫娘跟著一起來了。
“玫娘,你別問了。”花長老頗為無奈的垂下眼簾,“就算是去送死又有什么所謂,起碼能死的痛快些。”
隨著證邪宮的日益壯大,門主魏無傷對魔門中人的猜忌也愈發深重。甚至連五長老都不能全心信賴。這次,他派花長老和玫娘去證邪宮,一是為了殺月胭取回那件東西,二是為了驗證花長老母女的忠心。臨行前,門主給她二人的食水里下了毒,若是回去的晚了,不用月胭動手,她倆的命也保不住。但這些,花長老不忍心對玫娘明言。
玫娘沒能得到令她信服的答案,縱使心有不甘也不能強逼花長老。
“阿娘,我琢磨著,東西倒在其次,咱們還是保命要緊。你說呢?”
花長老微微頜首,“能活著,誰愿意死?好在我們母女結伴,萬事都能商量。若是身陷險境,你能逃就逃,不用管阿娘。”
“阿娘……”
花長老輕撫玫娘鬢發,“我就你這一個寶貝女兒。可惜你從小就是魔門中人,沒的選。如果能重來一次,阿娘斷不會加入魔門,累的你跟我一起受苦。”
玫娘緊張的輕咬下唇,“阿娘,這些話莫再說了。要是被人告到門主那兒,可不得了。”
花長老自嘲一笑,“傻孩子,你忘了,咱們現下在都城,而不是魔門。”
“那也得小心隔墻有耳。”
玫娘很小的時候,就見識過魔門叛徒的下場。光是慘不忍睹不足以形容他們的慘狀。玫娘很怕,怕到小小年紀不用旁人督促就知道刻苦練功。因此,玫娘的武藝在同齡人中是最拔尖的。
門主答應她了,要是這次能活著回去,就讓她和四師兄成親。等四師兄繼任門主之位,她就是門主夫人。
一想到往后她和阿娘不用擔驚受怕,玫娘便滿懷期待。
所以,一定要活著回去。
花長老輕嘆一聲,將玫娘攬進懷里,喃喃道:“這里是都城,是正常人的世界,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阿娘,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值得魔門上下拼盡全力?!”少女眉目如畫,晶亮的眸子好似夜空繁星一般燦爛。望著這般可人的女兒,花長老臉上浮現出慈愛的神情,“玫娘乖,別問那許多,知道了反而不好。”
少女不依不饒,“阿娘,女兒這一趟必定也是兇多吉少。總不能叫我送死,還不告訴我是為了什么吧?要是那樣,我豈不是死的冤枉?”
花長老呸呸吐了兩口口水,“什么死不死,冤不冤的,別瞎說!”
花長老嘆一聲,“你這孩子,倔脾氣上來跟你那死鬼阿耶一模一樣。”說著,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阿娘不是跟你說了嗎,就算心里厭惡,面上也得裝出畢恭畢敬的樣子。要是這次無功而返,她看在我們聽話的份上,也能幫我們在門主跟前說兩句好話。”
少女嘁一聲,“她說話管什么用。”
“管什么用?”花長老拔高了音調,“要是不管用,門主能一撥一撥的派出高手去殺月胭?你動腦子想一想,門主是為了誰?歸根究底還不是為了大長公主?”
少女輕咬下唇,想了想,嬌聲問道:“阿娘,證邪宮兇險異常,單憑你我的實力,能全身而退就算不錯了。”
花長老咕咚咕咚灌下幾口涼水,“那又有什么辦法?魔門追殺月胭十幾年,為的就是讓月胭把東西交出來。不過,據我看,那東西八成是追不回了。”
“阿娘,你為何對她卑躬屈膝,我魔門中人怎能受她折辱?”少女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坐在小杌子上。
“早知晚知有什么所謂?人家愛怎么活那是人家的事,用不著你瞎操心。”程松順手架起羅良,連推帶搡的把他攆了出去。
“我怎么是瞎說呢?先前派去證邪宮的那些人,好一點的缺手斷腳沒了內力,差一點的干脆就回不來了。阿娘,您就告訴我吧。”
玫娘眨巴眨巴眼,“阿娘,該不會門主連你都瞞著?他不信你?你好歹也是五長老之一啊!”
程松撩開羅良的胳臂,“你到我屋里作甚?”
羅良訕訕的縮回手,“表哥,你怎么跟我越來越生分了?”
“誒?這方硯臺不錯嘛。”羅良不知幾時來的,站在程松身后,伸手去拿擺在桌上的澄泥硯。
硯臺小巧,不足一掌大,雕成一片蓮花瓣的形狀,觸手沁涼,光滑可鑒。這是下晌在玉蘭齋買的,用來舔筆或是寫小字極方便。
程松干笑兩聲,“零花不夠使了?你找我也沒用,咱倆一樣多,你不夠,我也不寬裕。”
被他看穿心事,羅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表哥,瞧你說的,除了錢,我就不能再找你說點別的了?”他從墻角搬來小杌子,挨著程松坐下,“表哥,辛丞相的兒子去做蒙師了。你說他是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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