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撈一只落水的動物那樣將我一把撈了出來。
“你抽什么風,忽然跑什么!”他問。
我怎么了,還要問我怎么了。
我的身上都濕透了,頭發上也浸了不少水,在夜風里瑟縮著。
“王爺,”我輕輕叫他,抬起一只手捉住他的衣袖,“我知道,從我第一次去王府,就注定是你的恥辱。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啊,大王為什么盯上了我,來的那么多姑娘,為什么就要用我來氣你。為什么偏偏是我,王爺想要的人得不到,還要每天看著我。怎么會成了這個樣子……我身上果真寫著霉運,自從來到呈國就莫名其妙地陷入這樣的境遇。王爺討厭我,我都知道。如果你不想要我,求你不要把我扔在這里,你可以跟瑤王講明……讓我回瑤國。”
他像是有些怔住了,沒有打斷我的話,任由我失魂落魄地抖抖索索地說著這些不顧死活的話。我又有些絕望了,從我來到呈國,總是時不時便會騰升出這樣的感覺。
他不說話,我便繼續碎碎念著,一時間竟然將悶在心里很久的話全部嘮叨了出來:“您跟瑤王講了,瑤王不會不答應的,他下了令,不用王爺費心,魏呼延將軍就會來接我了。王爺從此也不用看我了。”
湯湯晉水,在淚水中模糊,我羨慕這條江,因為它流經我的家。
“我的故國,是我日夜的念想,有我所有的牽掛,我要回去……”我跪在地上,向他叩首并失聲痛哭起來,這次落水,激醒了我深埋心底長久以來所有的哀傷和無奈。這個心愿,從呈王將我賞給他的那個夜晚就想跟他說了,可是因著自己的懦弱,一直沒有說出口。沒想到此刻竟然全部吐露了出來。
他還沒有說話,倒是一旁那個來找他的人先說道:“是王妃多疑了,王爺他并沒有想要將您棄在這兒,是突然有急事要離開,吩咐了屬下送您回王府的。”
我一愣,收了哭聲抬頭看他,他的眸子在月色和江水的輝映下更加暗暗的幽深,牢牢地鎖住我。
我猛地想起剛才他對著這來人指著我像是在說什么的樣子,也許就是在吩咐送我去王府的事,我只要稍微動動腦子想一下,也不會這么輕率地認為他是要扔下我,況且就算是認為他要扔下我,我也不應該如此莽撞地說出剛才那些話,他今天心緒本就火頭上,我還偏偏澆油扇風。
真是太糊涂了,怎么就生出那么奇怪的猜想。
我不再說話,低著頭等他接下來的反應。卻只有水聲和風聲,我知道他還在看著我,不由捏緊了手,緊張的連這一身的濕冷寒涼也感覺不到了,這衣服,再冷也冷不過他的目光。
“怎么不說了,繼續。”他的聲音忽然響起,聽不出任何情緒,如他的目光一樣暗沉沉的。
我往后退了一段:“王爺,我不知道是這樣的,我以為是……,你沒有告訴我,我看你突然上馬,就以為……”突然覺得這樣說像是在責怪他只是吩咐了下屬,沒有跟我說。于是又忙著圓這話,“是怪我,是我站得離你太遠了,你沒有時間再走過來跟我說一遍……”
“這些話你憋了多長時間了,”他打斷了我的語無倫次,“嗯?”
見我不說話,他又問:“什么‘我的恥辱’,什么‘我想要的人得不到’,我想要誰。”
一場亂還沒有完全平息,又被我添了這么一出,我自己給自己惹來了麻煩和禍害。看樣子這些話,他如果不問出個所以然來,是不會罷休的。
說什么不好,非要戳到他的痛處。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現在回答他也不是,不回答他也不是,怎么辦才好。
他打量了一下我的濕淋淋的樣子,上前幾步,我還未來得及再往后退,就已經被他抱起來放在馬上,“趙恬。”他叫道。
“在。”來者應著。
“你替我跑一趟,告訴周尚睿,我正有要緊的事,去不了了。”他頓了頓又說,“你先到托馬干的府上,拿了他的令牌,省的城門那些人又查個沒完。托馬干最近有昌宜的公事,常派人進出,他們不會多問。”
“諾!王爺放心。”趙恬行了禮便上馬離去了。
他對著趙恬的背影望了一會兒,便也上了馬。
“王爺。”我微側過頭朝身后小聲叫了一下。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他的聲音有明顯地不悅。
我知道自己誤了他的事,本想告訴他不用顧著我,但是趙恬人已經走了,我再多言也是無意義的,加之他這一聲問話更是讓我沒了說出來的勇氣。
他等了等,見我沒再說下去,便對我說:“你剛才說的那些混賬話,都記清楚了,一句都別給我忘了!回去再細問你,好好想想怎么跟我說,說不清楚你給我當心著點兒!”
在他看來我剛才那都是混賬話,雖然我也后悔,可那些話畢竟是我埋藏已久的肺腑之言,他竟然說是混賬話。
不過其實……他并沒有準備扔下我,卻被我誤解。我明明就是他的人了,卻突然又說想回瑤國。情急之下容易吐露真言,而就因為這是真言,所以又激怒了他。
我除了給自己給他添亂惹麻煩,沒有其他的本事了,真令人喪氣。
疾馳的盜驪,讓我的兩耳呼呼生風,身上濕冷的衣服在風里更加冰涼刺骨,我下意識的想要往他懷里縮,可是剛縮了一點兒又忽然想起他現在正是怒氣洶洶的時候,便又挪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