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的長途汽車讓莫相思頭有點昏昏沉沉的，她用力的吸了一口空氣中樹木的芬芳，趕走憋在胸腔里的沉悶氣息。
這是N市邊郊的一座荒山，這里有大片大片的闊葉林，即使是冬天也是滿山郁郁蔥蔥的樹木，但是你也可以從蘇醒的灌木叢中發現春天的痕跡。莫相思走在那條熟悉的羊腸小道上，陽光還沒能夠從層層疊疊的樹葉中透進來，懸掛在草尖上還未干的露水沾濕了莫相思的褲腳。
林澤的電話沒有帶，莫相思留了一張紙條貼在冰箱上。他們應該會注意到吧，莫相思這樣想著，渾然不覺已經滲透進衣服里面的露水。她抬頭向遠處看去，略微泛白的路像一條盤旋在山腰上的帶子，鏈接的，是她滿滿的希望。
而幾個小時之前林澤卻沒有莫相思這樣輕松的心態。
咖啡廳里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慘淡，只是對于習慣了這些的柚子來說，這只是無聊的一天的開始。
只是今天的情況顯然是不同的，還沒有到下午六點，但是林澤和開明就已經出現在咖啡廳里了。柚子悄悄碰了一下身邊正一臉嚴肅的橙子，低聲道：“今天這是怎么了嗎，老板說今天不做生意啊。”
橙子沒有回話，遵照著白玄的話關上了剛剛打開的門窗。
大廳里的光線暗淡了一些，昏黃的背景下，白玄從吧臺慢慢踱步下來。他坐下來，嘆了一口氣：“林澤，你都不問問我為什么叫你那么早把他帶過來嗎？”
林澤低頭喝著自己的茶，沒有一點想搭話的意思。
“所以我才說你無趣嘛，不知道為什么相思還看得上你。”白玄眼角覷著神色一僵的林澤，也不再糾纏于這個問題。他把視線轉向還在一旁哭喪著臉的開明，笑瞇瞇的說道，”開明大人，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叫你這么早來么？”
開明搖了搖頭：“白家小子，你干嘛不直接告訴我，這種個性真無趣。”
白玄的嘴角一頓，不過臉上的笑意還是沒有改變，但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了：“按理說我還虛長你幾百歲呢，你的稱呼是不是應該改一改啊。”
開明不耐煩的甩著頭：“我爹都是這樣叫的，這樣顯得有氣勢一點。”
“那他呢？”白玄指了指此刻漫不經心的林澤。
“他不一樣，林澤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沒有他我早就被天雷劈死了，哪能出現在這里呢。”開明拍了拍桌子，“說了那么半天都沒有說到正題上，你到底叫我們來干什么，小白還沒有答應把那組模型送給我，我還要好好跟他談條件呢。”
白玄挑眉看著焦急的開明，雖然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松，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沉重的：“恐怕你沒有時間去磨嘴皮子了。”他看著安靜的立在墻角的大鐘，“快正午了呢。”
“什么啊，回去的時間不是還早嗎？”白玄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開明不禁也慌了：“是，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白玄點點頭：“你也知道迷蹤最近不太平，誰都想到人界來分一杯羹。以前天帝在的時候情況還能控制，但是天帝現在根本不理會這些事了，大家現在都蠢蠢欲動呢。”
“你是說黃家那些宵小嗎？”開明氣憤的敲擊了一下木制的桌子，指節叩擊桌面發出沉悶的回響。
“也只有你們這一族認為他們是宵小之輩，長老會的人都很相信他們呢。”白玄的嘴角嘲諷的勾起一個弧度，語氣里的不屑倒是和他的表情一致了。
開明低下頭，愧疚道：“如果我這次找到了她就好了，天帝說不定就會出關的，那樣的話也不會有那么多事了。”
白玄輕笑一聲，卻不點明開明口中的話。
“這個通道短期內是不會打開了，這也是長老會的意思，之前從迷蹤來的一批妖怪們都已經在昨天送回去了，你是最后一個。”白玄看著即將到敲響的大鐘，臉上還是帶著笑，“正午的時候硬闖也不容易，所以你馬上得走了。”
開明微微嘆了一口氣，嘀咕道：“難怪都想往人界跑，人界確實比迷蹤好玩多了。”他轉過頭去看著始終沒有說話的林澤，“林澤，你真的不去迷蹤嗎？真的真的不去嗎？”
林澤還沒有說出口，白玄已經開口了：“他現在怎么可能去迷蹤呢，開明，你快走吧，時間要到了。”白玄不知怎樣推了開明一把，開明急速往后退去，跌進了橙子剛剛打開的壁櫥里面，被扯出來的小鈴鐺在空中“鈴鈴”作響。
“你自己保重。”林澤剛說完這句話，開明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里。而墻角的傳來了漫長而清亮的鐘聲，在大廳里回響著。
白玄又恢復了那種悠閑的樣子，他在林澤對面坐下來，雖然還是那副笑容滿面的樣子，但眼睛里卻透露著疲態。
“你還是有點擔心他的吧，那么為什么不跟他回去看看呢？”白玄看著還是面無表情的林澤，嘆了一聲，“也是，當初你來迷蹤就是為了找她，現在你找到她了，當然是不會再回去了的。”
林澤垂下眼眸，靠在椅子上，食指輕敲著桌子邊緣：“迷蹤最近發生什么了嗎？”
“嗯，有些不安分的，想通過這個通道到人界來。說人界有多好，很多妖怪被他們鼓動了，最近一段時間迷蹤混亂著呢，不少妖怪想渾水摸魚。”白玄看著還在沉思的林澤，“現在跟你說這些有什么用呢，你也不會回去的。”
林澤笑了一聲：“也不需要用激將法，你也知道在我身上沒用的。我已經獨自過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再離開呢。”他推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來，向前走去。
“天帝閉關了，那層結界沒有人過的去。”白玄在林澤身后加大了聲音，但林澤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向前走的身影越來越稀薄，直至消失不見。
白玄久久的站在原地，等到柚子拉扯著他的袖子他才回過神來。
“老板，現在開門嗎？”柚子眨了眨眼看著白玄，詢問著。
“打開吧，但是晚上六點之后照常打烊。”白玄輕聲吩咐了一句，坐在林澤剛才的位置上看著又忙碌起來的兩姐妹。
柚子打開了門窗，隔著幾道阻礙對廚房里的橙子喊著：“橙子，你看到我昨天放在吧臺上的那個盒子了嗎，里面放了咖啡豆，那是我答應了勻給大姐姐的。”她邊說邊往廚房走，聲音越來越小。
白玄看著桌子上的那個還殘留著茶水的杯子，輕輕念了一句：莫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