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額頭貼地之時,騎兵讓開一跳路,華麗的馬車緩緩行來,隨即英姿撩起車簾,閩王先一躍而下,接過英姿手中的紙傘,回頭伸長手臂為云想容遮雨,自個兒大半身子暴露在雨中。英姿則又取了把傘為閩王遮擋。
披著月白撒花褂子的云想容,便在眾人抬頭時驚愕的目光之中下了馬車。
見孟氏也在雨中跪著,云想容給閩王使眼色。
閩王立即會意,副將飛奔過去,將孟氏和云傳宜請了起來,撐傘站在了一旁。
云想容則是與閩王并行,緩緩來至于云賢與云敖跟前。
全家人都跪在雨中濕潤的青石地面上。
閩王只是給云想容撐著傘,好像面前根本沒有這么多人似的,閑閑的四處看景。英姿給閩王撐著傘,咬著下唇,不知閩王和自家夫人打算做什么。
雨一直在下,云敖、老夫人、云明珠等人身上早就濕透了。偏閩王不開口,他們就不能起身。
眾人火辣辣的目光便都盯著云想容與閩王。大家都是聰明人,閩王鬧出這一出來,明擺著是給云想容撐腰來的。她回門時還裝的像個人樣兒,想不到今日竟然擺出這么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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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若瑩和云明珠并排跪著,頭發都已經淋濕貼在了臉上,二人臉色同樣的慘白。前者眼淚和著雨水滑下,覺得無比屈辱,后者則是強忍著怒氣,想要發作,卻怕閩王。
閩王腰上明晃晃的佩劍從不離身,他是真的敢動手殺人。真惹怒了這個煞神,他宰人還需要問理由?
云賢胡子都濕成了一縷,倒也算沉得住氣。
云敖那與云想容極為相似的桃花眼中則爆出森寒怒意。冷冷的瞪著云想容。
云想容居高臨下,高貴冷艷,斜睨著生父。
他們的關系早已無法修補,若再有什么事,云家要想算計她和沈奕昀也絕不會心慈手軟,她還有什么可怕的?
父女二人對視之時,空氣中似都看得到火星碰撞。
孟氏哪里見過這種陣仗,雖在傘下,小腿處也被淋濕了,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怕。抖的雙腿打擺子,在閩王面前又不敢放肆。
如此,眾人心思各異之下,閩王看了看云想容。
他是不會開口的,他此行目的就是給妹妹撐腰。他的義妹喜歡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過云想容如此冷,如此狠。倒是真的對了他的胃口。
閩王素來奉行“人若犯我。我必殺之”的原則,如果云想容這會子婦人之仁,他才會瞧不起。轉念一想,能將一個女子得罪成這樣,云家一窩子也不知做了什么事兒了。
閩王不開口,云家人就不能起身。只能淋著,眼見著老夫人妝都花了,顫抖著身子,云想容才道了聲:“起來吧。”
沒有人動。
因為所有人跪的都是閩王。云想容開口。他們哪里會起?若起身豈不是成了跪云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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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氣憤不已,老夫人與云明珠的眼神,似乎都要將云想容撕成兩半。
云想容見眾人沒有反應,且都用憤然如獸的眼神盯著她,突然挑起紅唇莞爾一笑,回身喚英姿和柳媽媽玉簪等人:“走吧,扶著我母親,隨我入府。”
說罷繞過門前跪伏在地的云家人,拉著一步三回頭的孟氏,緩緩上了丹犀。
閩王望著云想容的背影,噗嗤笑了。
就知道她是個夠味兒的,這么一看,是真夠味兒!他這輩子也算閱美無數,從沒見過這樣愛憎分明的女子,聽沈默存說她過去的那么一些事,她對在乎的人是可以豁出性命去付出,對那些對她不起的人也從不會婦人之仁。
閩王便笑著跟上云想容的步伐,全不理會跪在地上的云家人,負手上了臺階,隨即擺手做了個手勢。在他進了府門之后,三百輕騎兵竟整齊的翻身下馬,牽馬隨行,一同進了云家的大門。門子及一眾下人攔不住,也不敢阻攔,就眼睜睜的看著閩王的兵馬進了云府。
云想容與孟氏,閩王的身影沒入門后,云賢等人猶豫著不知是否該起身。
云明珠卻是氣憤不過,第一個蹦了起來,指著門里大罵,“她算是什么東西!竟敢如此張狂,讓我們跪也就罷了,連祖父祖母也要跪嗎!連父親伯母也要給她跪嗎!”
云明珠的話,絕對是挑撥離間。
眾人都清楚,他們跪的是閩王。只不過因為云想容在這里借了光而心里不舒坦罷了。
閩王不讓他們起身,云想容開了口,他們更加生氣。
但總不能一直跪在雨中,與閩王較勁吧?
閩王是真的做得出一直不開口的,他們既然喜歡跪,那就跪著。
可他們不能傻傻的一直跪下去。
云敖站起身,狠狠的道:“明日上朝,我定要參閩王一本!”
云賢嗤笑了一聲,道:“你要是不怕他找你決斗,你就參。不過那也是明日之事,你還是先想想如何安置眼下著上百的兵馬吧。”
說罷了搖搖頭,上了臺階。
老夫人則是由大夫人和二夫人一左一右攙扶著,帶著家中所有人進了府。
他們除了上一次抄家進了大牢,哪里這樣狼狽過?
云賢回頭看看一家子落湯雞,心里明鏡一般,卻也誰都不怪。
閩王來為了云想容撐腰。云想容一個出閣的閨女,卻又為何對娘家有如此深的怨懟?還不都是老夫人和云敖二人造成的?但是歸根究底,也是怪他。他沒有制止而是縱容二人,對云想容一次次的打壓,甚至上一次若不是因為云家的體面,都要將云想容攆走。
一個閨女家,幾次三番的被逐出家門,被犧牲,能甘心么。
云賢嘆息著,眼下要解決燃眉之急要緊。
可這會子見全家人都沉默著,云明珠挑撥不成,罵也罵了,冷靜下來卻覺得背脊發涼。
云想容這樣強勢歸來,連祖父祖母都跟著跪了,她一個爹不疼娘不在的孤女能怎么辦?若是云想容想要收拾她,誰能給她撐腰?
祖母是定然不會在乎她的,母親更是向著云想容的。父親早就看他不順眼,祖父是個從來不管內宅事的。加之上一次在刑部大牢中的事,大伯母,二伯母等人根本就瞧她不順眼……
云明珠千思萬想,竟然想不到偌大云侯府中能有什么人幫她一把。
云明珠愣神之時,董若瑩冰涼的手拉了她一把,將她帶回了現實。
看著董若瑩柔柔弱弱的模樣,這個人更不可能幫得上自己。
云明珠咬了咬唇,快步隨著眾人進了門,徑直先回了靈均閣自己的廂房,展開了筆墨寫了一封信,隨即交給了貼身服侍的婢女彩霞:“快,快出府去想法子悄悄地交給陸安伯世子。”
這段日子,陸安伯世子趙子琪常常來走動,她早就與之兩情相悅,山盟海誓,為今之計,也只有他才能幫她了。
陸安伯府中,趙子琪正因為連日大雨無法出去游玩,站在廊下拿了把葵花籽逗鳥兒,見小廝跑了進來送上一封信,趙子琪笑吟吟扔了瓜子,俊臉上洋溢出自信的笑容,對小廝道:“瞧瞧,有些人離開了爺都活不了了。”
小廝諂媚的笑著:“爺一表人才,玉樹臨風,風流倜儻,那家的姑娘逃得出您的溫柔圈兒呢。”
趙子琪聞言嗤笑,撕開了信封,展開信紙一瞧,上頭卻是云明珠求助的信,大體意思是云想容回來住對月,會對云明珠不利,請趙子琪立即去救她,她答應嫁給他了。
趙子琪啪的一拍大腿,愉快的哈哈大笑。
“真是天助我也。我父親呢?”
“回世子,伯爺在書房。”
趙子琪忙快步去了。
他沒有迎娶成云想容,是以將目標轉移到了云明珠身上,云家是他們趙家急于結交的對象,若能娶了永昌侯的次女,對他將來也是大大的有幫助。
見了陸安伯,趙子琪笑著道:“父親,擇日不如撞日,咱們這就啟程去云家吧。明珠已經答應了我的婚事了。”他已經盤算妥當,只要帶了人去,難道還怕云想容不服?她一個出了門子的婦人,難道還能大的過她父親?
陸安伯素來是驕縱孩子的,尤其喜歡這個容貌清俊的長子,加之他一直暗地里慫恿長子與云侯府的女兒交往,趙子琪與云明珠又是年齡相當,門當戶對的。是以聞言,陸安伯并未曾遲疑,直點頭道好,吩咐人預備了馬車,帶著趙子琪去云家吃茶。
趙子琪出門前,將貼身侍衛隨從都叫上一并帶去,打算給云明珠撐腰。也要顯示一番他的厲害,讓云明珠徹底傾心于他才是,總不能讓云明珠跟了他還是因為感激他吧。
而此時的云想容,正與孟氏和閩王在靈均閣一層的花廳中。
孟氏拉著云想容的手,已經出了滿手掌的冷汗:“卿卿啊,你這是做什么,你是晚輩,哪里能如此?你父親和你祖父、祖母,這會子不一定怎么生氣呢,你要在家里住七日,難不成這七日都要雞犬不寧的?你也太不懂事了。”
孟氏訓斥云想容,云想容也不惱,只微笑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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