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五弟說話還是這么犀利!秦媽媽這回可要被他給氣死了,這可是當眾出她的丑啊!”街道旁一座茶樓的小雅間里,徐緋煙將半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看著不遠處正在出演的一出好戲,咯咯直笑。
徐舒玄沒有笑。
徐明煙也沒有笑。
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正在這場風雪中漫延!
很奇怪,這場雪已經下了四天了!而長公主說,必須要留住楊家人的性命至少三天!
徐舒玄忽然想到了徐緋煙曾對他說過的話:宮里的香妃娘娘與長公主打了一個賭,她說這場雪會下七天!而七天之內京城必現血光!
所以,長公主是為了打破香妃娘娘的預言,才拿出尚方寶劍,以皇帝的名義要求錦衣衛保楊家人三天不死嗎?
徐舒玄滿腹疑思,目光帶著復雜的感情投向了最末一輛囚車上的一個女孩,其實要說這囚車還真算不上囚車,被關在里面的“犯人”并沒有上鎖,他們的坐姿十分的隨意,而且可以說神情容止都非常的平靜從容,女孩的眼睛嗔亮亮的,一直望著天空中飛舞著的大雪,好似在想著什么。
她的目光在半空中游離著,似乎有那么一刻望向了他,可也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掃,又收回了視線,將頭低了下去!
徐舒玄忽然心中一痛,又十分好奇,這個女孩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不像一般的同齡女孩般心思透明,好像籠上了一層神秘的幻紗,令人琢磨不透。
前面發生的一切好似與她無關,她只靜靜的等待著,可是她又在等待什么呢?
韓凌并沒有看到徐舒玄,她只是敏感而好奇的朝那座茶樓望了一眼,心里猜想著藏在這座茶樓里觀看的會有哪些人?
楊家人被錦衣衛押解入京的消息必會傳到言藩那里?邵云辰沒有如他所愿的除掉楊家人,他一定會非常吃驚而且非常失望吧!
只要她們還未死,那么蕓娘所偷出來的證據便是他心中的一根毒刺,這根毒刺足以令他寢食難安!
想到這里,韓凌不免笑了起來。
清落姑姑已經開始實行她的計劃了,而且還激到了長公主的到來,這便是她們成功的第一步!
接下來便是她和言藩之間的對決了!
言藩……前一世她便能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一世又有何懼?
韓凌驀地笑了起來。
她抬起清澈明亮的眸子望向了前方,那一笑竟是那樣的純凈而美好,溫煦而燦爛,好似融化了冰雪,整個天地都跟著明朗了起來。
徐舒玄遠遠的望見,不由得心中一動,也似受了感染似的,跟著微笑了起來。
而此時,秦媽媽的面孔已極度的扭曲,她抱著尚方寶劍的雙臂不停的顫抖,雙眼如同銅鈴一般瞪著徐墨玄,心中暗恨的罵著:這種不著調的個性!真恨不得用這把尚方寶劍宰了他!
可是她終究不敢,咬牙切齒的隱忍了半天后,她才竭力以平緩的聲音說道:“五少爺,你該回家了!有什么話,咱們回去了再說!”
“秦媽媽想多了,本少爺和你之間實在是沒有什么好說的。”徐墨玄一臉不耐煩的擺手,又訕訕的笑道,“哦對了,你有什么話可以和吳管事去說,他應該很樂意聽的!”
陸顏召差點沒噗哧出聲,這個毒舌,再多說兩句,長公主身邊這位媽媽的老底都要被他給揭完了!以后還讓她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陸顏召已經聞到了空氣中逐漸充斥著的火藥味道。
“行了,這里沒你的事了,你隨她們回去吧!”他趕緊悄聲在徐墨玄的耳邊說了一句。
果不其然,眼前的老女人發話了,她陡地怒喝道:“來人,五少爺少不更事,誤入歧途,作風不端,行為不檢,將他綁了回去,交給三爺處置!”
幾名高大魁梧的大內侍衛疾步走上前來,徐墨玄已經如魚兒一般溜走了,眨眼的功夫,他便來到了最末的囚車旁,看著韓凌,認真的小聲說道:“哥哥要走了!不過,哥哥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還有你說的那件事情,我會告訴我大哥!”
韓凌感激的點了點頭,她道:“五少爺,英雄不問出身,貴賤在于人心,阿九相信你將來一定會做得很好的!”
這句話令徐墨玄心中倏地一軟,眼眶微有些發熱,兩個侍衛氣勢洶洶的向他走近時,他突地騰空一躍,在半空中翻了幾個跟頭后,落到了陸顏召的面前,在陸顏召的驚愕之下,他竟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喂喂你干什么?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可別毀了我的名譽!
京城的達官貴族中也有不少好男風的,他現在十七歲了,還沒有定親,可不想傳出不堪的丑聞!
“陸兄,別忘記了你的承諾,好好保護這一家人,待這件案子結了之后,你從前欠我的債我們一筆勾銷,以后說不定我還會幫你將銀子十倍百倍的贏回來!”
陸顏召沉默半響,也終于微翕著唇瓣,在他耳邊輕聲道了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動作要有多親妮就有多親妮,許多錦衣衛已垂目頷首,瞠目結舌。茶樓上一直觀看著的徐緋煙更是臉色緋紅,又羞又赧,又氣又急,她驀地將窗子關上,來到了正在廊間的一角望著下面的徐舒玄面前,十分苦惱擔憂的問道:“大哥,五弟不會對陸公子有意思吧?”
“噗——”坐在茶樓中正獨自品茗的徐明煙禁不住被茶水嗆了一口,掩口咳嗽了幾聲之后,她道,“三妹妹,五弟還只是個孩子,他的性子素來這樣,平時還不是總愛在大哥面前頑皮撒嬌嗎?”
“是是是,五弟只是個孩子,他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徐緋煙心結一開,立時眉開眼笑。
這時,徐墨玄已松開了陸顏召,沖著兩名欲綁架他的侍衛瞪眼怒吼了起來:“干什么干什么!小爺我自己不會走路嗎?”
“走!回家!”
徐墨玄跟著長公主回到魏國公府時,徐舒玄與徐明煙、徐緋煙也及時的趕了回來,幾人都心照不宣沒有再提今天在定安街道上所發生的事情。
為了不引起長公主的注意,徐墨玄到了掌燈時分才來到聽雨樓,向徐舒玄津津樂道的匯報了在楊府中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還特意將自己爆打邵云辰的一段夸張了一番,繪聲繪色的表演了出來。
徐墨玄從來不缺表演的天賦,在他眉飛色舞的描述中,徐舒玄完全能想象得到當時的場景,楊家是如何有驚無險的逃過了邵云辰假傳圣旨的暗殺。
但躲過一次暗殺不代表楊家就已經躲過了這一劫,只要這這個案子還沒有結束,楊家人便隨時面臨著滅族的危險,正所謂圣心難測,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
所以徐舒玄仍是眉頭緊鎖,面有憂色。
徐墨玄見他神色憂悒,忽而笑問道:“大哥,你相信這世上有生而知之的人嗎?”
徐舒玄錯愕。
徐墨玄道:“那個小丫頭告訴我,她曾做過一個夢,一個很長的夢,所以她才了解你,更知道這段時間將要發生的事情,為了救她的外祖家,她從一開始就布了一個局,她的姑母香妃娘娘的入宮便是她所布局中的一步棋,而楊家入京城,包括今天大伯母以尚方寶劍令陸顏召保楊家人三天不死,也在她所布的局中,還有……”他頓了頓,繼續道,“她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因為在這個局中,她也利用了你!”
徐舒玄看向了徐墨玄,有半響的功夫,他都沒有眨一下眼睛,神情中的訝異自然是不言而喻。
“生而知之?”他喃喃,想起了那個女孩初次見到他時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一個久別的故人一般,那樣清澈的雙瞳中有著與其年齡不相符的復雜情愫和智慧沉淀。
她知道他會制機關暗器,更知道他對墨家機關術感興趣,除此以后,她還知道他身患頑疾。
僅僅一次的見面,她竟對熟悉如斯。
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女孩,就算是神童也不致于神到這個地步!
“生而知之……”徐舒玄再次重復的低吟了一遍。
“大哥,別說你聽到了會不信,我當時也一千個一萬個不信,可是等到我們帶楊家人入京城,半途中碰到長公主殿下時,我便對她所說的話不得不信了。還有,我親眼見過她給她五舅舅止血療傷,她沒有騙人,也不是胡鬧,而是真的懂醫術,哦對了,她還給了我一張藥方,說是可以冶你的病!”
徐墨玄說著,將那張藥方拿了出來,擺在徐舒玄的面前。
“她說這藥方上的兩味藥材雖然很難找,但是一定可以冶好你的頑疾。大哥,我想找齊了這藥方上的藥材試一試……”
“胡鬧!”徐舒玄突地打斷了徐墨玄的話,他的目光落在那藥方上右下角的五個字上時,眸中也露出了驚異的神情,“就算我相信她生而知之,但是這個藥方,我不會試,你也不要白費心思去尋上面的藥材!”
“大哥!”
“以后這件事情不要再提,這個藥方便留在我這里!”徐舒玄說罷,將那藥方收了起來。
徐墨玄一時不明所以,臉上露出惶惑不解的神情。
“她還跟你說了什么,一并告訴我吧?”徐舒玄忽地轉移了話題問。
是從一開始就布下了一個大局,連他也算計在其中了么?小丫頭好深的心機與掌控力!
徐舒玄澀然一笑,他并不介意被一個小丫頭利用,可是她為什么要在利用完他之后又特意借徐墨玄之口來告訴他呢?她就不怕他會生氣甚至討厭她?
還是另有別的目的?
這時,徐墨玄道:“她說,接下來的事情,她要自己解決,希望大哥不要再插手了!”
原來如此!告訴他的目的就是想讓他討厭她,不再插手楊家的事!
是為了不連累到他么?
“不過,她倒是讓我幫她去查一個人。”徐墨玄摸著下巴得意的笑道,能被那個小丫頭委以重任,可見他在她心目中樹立的英雄形象還是很高大上的。
“誰?”徐舒玄好奇的問。
“她父親抬的那個平妻姚氏!”徐墨玄答,“據說那個姚氏身后有很大的靠山,她讓我幫忙去查查那個靠山到底是誰?現在姚氏的父親姚正方已入詔獄,姚氏必然會亂了分寸,這個女人情急之下很有可能會去找她身后的那個靠山。”
“大哥,我咋覺得這個小丫頭那么像你呢!都是諸葛孔明在世啊!”徐墨玄最后嘆道,“你們若是不湊成一對,那還真是可惜了,所以你得感謝我,趁早向楊夫人給你定了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