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農場主

第444章 告狀

“玲玲,是爸對不住你……”

雖然,身體各處隱隱作痛,但,對記事起就遭遇“三天一小打,七天一大打”的薛建平來說,這些疼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完全比不上一個大男人,當著自家閨女的面被老爺子發落帶來的臉面無光的懊惱和郁悶。

當然,這是以前。而,現在嘛?一想到差一點,只差那么一點,薛玲就會被杜秀英算計著嫁到李家,成為商人婦的同時,也成為圈子里眾人茶余飯后的笑料,就讓薛建平只覺得胸口錐心地痛。

這樣的疼痛,完全凌駕于身體和顏面尊嚴掃地帶來的疼痛,而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疼痛。

是的,即便,薛建平年輕的時候,一幅“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的傲然作派。甚至,為了和杜秀英結婚而說出“寧愿不姓薛,不做薛家人”這樣的公然與薛家決裂的話來。但,男人嘛,一時的激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他們醒悟的時候,一句“為愛癡狂”就能解釋所有,并讓世人贊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同時,也會對杜秀英這位當年手段盡出,終嫁入薛家,成為薛家婦的女人,落得個被離婚的下場而出聲嘲諷譏誚,感慨一句“飛上枝頭的麻雀,終究變不了鳳凰”,更會教導自家兒女引以為戒。

這是當今社會的現實,否則,又豈會有“門當戶對”的說法?當然,由此,也延伸出了“高門嫁女,低門娶婦”的說法!

簡單地來說,單單薛玲的“薛家女”身份,就注定了薛玲永遠不可能嫁入商戶。更不用說,薛玲還是薛家盼了五代才盼到的“小公主”,她的婚事,哪里是杜秀英這個所謂的做人母親的就能做主甚至謀算的?

薛將軍長嘆了口氣,看向薛建平的目光里,除了之前曾出現過的“恨鐵不成鋼”外,就是讓人看不太明白的復雜和感慨:“你現在才說這話,有什么用?”

雖然,世人常說“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可,倘若,所有的羊都沒有了呢?那個時候,補牢,又有何用?!

薛建平伸手,捂臉,身體顫抖不已,他確實聽出了薛將軍的話外之意,也確實明白,發生過的事情,就如同潑出去的水,雖然因為陽光的暴曬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卻依然會留下痕跡,哪里是一句輕飄飄的“后悔”就能抹除的呢?這樣做,不過是表面上的粉飾太平,就如同化膿的傷口,放在那里,不做任何處理,只會擴大感染范圍,而永遠不能無藥自愈。

“爸,你放心,我這就去寫離婚申請!”擲地有聲的話,表明了薛建平的態度。事到如今,除了離婚,還有什么法子能阻止杜秀英瘋狂又貪婪的舉動?

“你真決定了?”薛將軍又嘆了口氣,“離婚”這兩個字,說起來輕巧,但,做,又豈是那么容易的呢?

只是,說到底,當年,薛建平會一條歪道走到底,與其說和他那遲來的叛逆期有關,倒不如說,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確實疏忽了,又一味地追求所謂的“棍棒教育”,再加上,打心底深處沒將杜秀英這么個出身農家的姑娘,那么一點所謂的心機謀算放在眼里,才會導致薛建平因此而成為圈子里人盡皆知的“癡情人”。

而,這樣的人設,一立起來,想要摒棄,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尤其,這些年,也不知薛建平腦子進水了,還是被翔迷了眼,總之,不說旁的,單單,他對杜秀英的言聽計從,再加上,兩人在各種場合里有意無意地“秀恩愛”舉動,就注定了兩人“鶼鰈情深”的這一面,早已牢牢地印刻在眾人心底深處。

“我也不想……但,到了這個時候,又能怎么辦?”

薛建平掩面苦笑,如果可以的話,他又怎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要知道,到了他們這個位置,想要再進一步,婚姻和睦、家庭幸福,也會例為考慮的因素,甚至,還是比較重要的因素。正如部隊里的人,到了年紀后,就會被領導催著結婚一般。

因為,在國人心里,男人只有結婚生子后,才能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工作上。哪怕夫妻雙方只是相親認識的,并沒多少感情存在,但,兒女就會成為維系夫妻倆感情的最佳紐帶。如此一來,哪怕為了自己的兒女,男人也會豁出一切地拼搏奮斗。而,往往是這樣的人,才會被上面的領導優先考慮提拔。

雖然,世人常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但,人心叵測,世事無事,如此一來,難免因為種種原因而不得不走上離婚這條路的。

然而,且不說,薛建平的年紀和現在的身份,爆出離婚這件事后,會對他的前途造成什么樣的影響。單單,當年,薛建平“沖冠一怒為紅顏”,做出來的種種事情,都還在圈子里流傳著,到了現在,也沒有絲毫停歇。甚至,還因為薛建平默許杜秀英對薛玲這位薛家五代單傳“小公主”的嫌惡,而讓薛建平腦袋上一直貼著個“癡情人”的標簽。

這種情況下,薛建平突然提出要和杜秀英離婚,所有熟悉或不熟悉薛建平,但和薛家有交情的人,心里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薛建平和杜秀英兩人又在整什么幺娥子?然后,或一笑而過,或旁觀看戲,或靜待時機落井下石,總之,沒有一人相信兩人會離婚。

——即便,兩人真扯了離婚證,也不例外。

畢竟,不論薛建平本人,抑或是薛家其它人,總不能逢人就將兩人的離婚證拿出來,澄清外面一些不實的傳言吧?再說了,以薛建平這二十來年的所作所為,怎能不讓人這樣想:說不準,這,也是人家夫妻倆的情趣。不就是一張離婚證嘛,什么時候不冷戰了,和好了,再扯一張結婚證,不就成了?

“人精”如薛將軍能想到的這些,活了兩世,也算是見多了世事人心變化的薛玲,又怎會想不到?

因此,在薛將軍抬頭,一臉詢問地看向自己時,薛玲接話道:“爸,要不要繼續維持一段婚姻,是你和我媽兩個人的事,任何人都不適合插手,不論外人,抑或是我們這些家人。”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她不樂意自己成為任何情況下的“背鍋俠”!尤其,無端端招人厭惡憎恨到想方設法置自己于死地,即便事情爆發出來后,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反還人人提起自己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搖頭感慨一句“該”!

眼見,薛建平猛地抬頭,看向自己,驚疑不定的眼眸中,有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盼和希望,薛玲心里冷笑,再次慶幸自己及時插話的決定,臉上卻并不顯露分毫:“今天這件事,我之所以告訴爺爺和爸,只是想申明一點……”

說到這兒時,薛玲特意頓了頓,在薛建平看不到的角度,和薛將軍飛快地交換了個眼色,得到了薛將軍的準許后,毫不猶豫地漠視了與之相伴的無奈,直截了當地挑明:“以后,我不會再單獨和媽出門,以免我一時氣惱激憤之下,失去理智,再次做出像今天這樣結賬走人,讓媽在朋友面前丟臉的舉動。”

離婚這件事,說起來簡單,操作起來更簡單。而,由此引發的一系列后續,看似麻煩,其實,只要狠下心來,也是能“快準狠”地處理掉。只是,自古以來,就有“人前教子,背后教妻”的說法。因此,在薛玲看來,不論杜秀英有多少心機謀算,又是怎樣的狠毒涼薄,歸根究底,都是因為薛建平沒有給予她充足的安全感。

簡單地來說,身為薛家子的薛建平,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會遇到無數前仆后繼,想要成為他的女朋友,進而嫁入薛家門,達成“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美夢的小家碧玉,也肯定會遇到家世略低于薛家,卻依然想要嫁給他,憑借自己一人,打入一流世家社交圈,間接地提升娘家的地位,從而使出各種招數的大家閨秀。

這種情況下,薛建平能相中杜秀英,與其說是杜秀年輕漂亮、才華橫溢,再加上精于謀算,出現在薛建平面前的時機又恰好,從而順利地吸引到薛建平的全部目光,順利達成了“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許終身”的目的,倒不如說,兩人就是最簡單的“王八看綠豆,互相看對眼”了!

薛玲都能發現的,薛將軍又怎會沒發現?若非如此,他又怎會將選擇的機會交給薛玲,不就是想要徹底斬斷往后薛建平可能會憎恨甚至出手坑害薛玲的所有可能!

只不過,這并不代表薛將軍就會“高高抬起,輕輕落下”。畢竟,這些年,他確實將薛玲放在心尖尖上來疼愛看重,又怎會容許杜秀英在自己眼皮下,使出這樣陰狠的招數來算計薛玲?當然,到了這個時候,也確實該到了他這位“大家長”出面的時候了!

“玲玲說的,你也聽到了?”

薛建平重重點頭,看向薛玲的目光里也流露出一抹感激來。不管如何,薛玲這樣的說法,都是考慮到了他的難處,也算是薛玲對他這個做父親的一種維護,是吧?

然而,不得不說,此刻的薛建平,腦子確實不太夠用,再次想多了。不過,不管薛玲,抑或是同樣看破這一切的薛將軍,都秉承著“看破不說破”的道理,任由薛建平繼續自己瘋狂的腦補行為。

反正,只要是對薛玲有用的,就成了。至于之后嘛……

“明天,你們就回去。”

薛建平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一臉頹然地垂下頭來,不再言語。

是的,其實,這次,他和杜秀英打著“學習”的旗號來到京城,不過是覺得在G軍區歷練得差不多了,也該到了升遷的時候。偏偏,到了他這個位置,想要再往上爬,那已不是簡單的能力、背景和后臺就能解決的,而是需要上面某一位或幾位的大佬發話。

然而,想要這樣的大佬發話,除了薛將軍外,偌大薛家,找不出第二人。當然,往往,這也意味著某方面的人情關系交易。如今,眼見著希望的光明就在眼前,偏偏,他卻因為杜秀英一事,而被薛將軍又打回G軍區重新奮斗了!

懷著這樣一股憤懣和怨懟的情緒,失魂落魄般回到家的薛建平,見到自己當年為了杜秀英,而私下里瞞著家人置的“愛巢”,一幅“鐵將軍”把守的模樣,臉上浮現一抹疑惑,緊接著,就是下意識生出來的緊張和擔憂。

這一點,由薛建平那竭力控制,卻依然顫抖的手,從兜里摸了好幾次,才將鎖匙摸出來不說,中間,還好幾次墜落到地上,發出清脆聲響,顫巍巍地半蹲著,卻幾次都沒能將鎖匙撿起來的細節中就能夠瞧出來。

一個小小的開門動作,就耗掉了十來分鐘。

待到薛建平終于打開門,迎接他的,就是一室的黑暗。

不過,很快,他就敏銳地感知到了幾分不對勁——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隱隱約約傳來細碎的哭泣聲。

那種仿佛受到了無盡委屈,卻有苦難言,只能尋一個安靜的地方,靜靜地舔舐傷口的可憐又柔弱的小動物般的啜泣,連心硬如鋼鐵的人都會為之動搖,就更不用說本就慣愛“憐香惜玉”的薛建平了。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這樣的啜泣聲,勾起了他鎖在大腦深處的那些久違的記憶。那些曾以為,永遠不會再想起的美妙回憶。

“阿英,是你嗎?”這一刻的薛建平,仿佛18歲年輕俊美、陽剛帥氣的自己附身般,不僅特意放慢了腳步,就連喚杜秀英的名字都帶上了幾分繾綣。

尤其,在薛建平伸手拉下電燈開關,見到朦朧燈光下,坐在沙發里的杜秀英,一襲純白衣裙,披散著黑發,卻將頭埋在膝蓋上小聲啜泣,時不時還會下意識瑟瑟發抖,更是只覺得一顆心都被人捅穿了,還被對方拿著匕首轉了幾轉,抽出來后,順勢往里潑了一大桶冰鹽水般,又冷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