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教授
第六十三章教授
錢教授是UCLA第一位華人教授,對我們三位華人學生在大學期間都極為照撫。記得當他通過其他同學那里了解到我經濟狀況不是特別良好的時候,便主動幫我申請了研究生才能申請的助理職位,通過盡可能的津貼助我解決生活上的困難。
子逸想去華爾街的時候,錢教授主動給所有在街上的學生寫郵件大力推薦子逸。最后子逸能獲得街上的面試機會,和錢教授的幫助密不可分。
胖三在syya分手后,整整半年天天醉生夢死,子逸和我怎么也勸不住。在學校醉酒鬧事被記過了兩大次,幸好錢教授在校委委員會上極力求情才沒有被勒令退學。
對我們而言,錢教授亦師亦友,是最好的教授,是真正具有傳道授業解惑精神的老師。
可在很多女生心中,錢教授卻是偷心的鉆石王老五。一口溫柔雅致的臺北腔,讓人如沐春風。一直被票選是女生心目中前三最有魅力的教授之一。
錢教授其實就四十余歲,比我們大不了多少。不止一次聽到周圍的女學生表達對他的愛慕之情,據說他每天收到的郵件中,情書郵件和工作郵件各占一半。胖三總說他的人生夢想就是成為錢教授,終身教職,成為鉆石王老五,周圍總是留連著燃燒著熾熱光芒的年輕的女孩子。
和我同宿舍的日本姑娘愛子也頗為傾慕錢教授,曾經還托我寫了一首中文表白詩詞,記得寫的時候東拼西湊,用盡了所有的古文功底。什么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雖然有些牽強掉書單,但不可謂不情誼連綿,面對這封辭藻豐富繁華的求愛信,錢教授只是笑呵呵的也不答應,隨后就石沉大海了。
愛子長得頗像東京愛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笑起來也有著月牙彎彎般的眼睛。日本的女孩有著良好的傳統文化傳承,愛子在學校里周末經常穿著漂亮的和服,是UCLA校園里獨特美麗的風景。為了讓錢教授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們倆往往周六一早便到超市買好了新鮮的泰國大米,央求子逸借給我們公寓使用。然后便開始切各種鮮魚塊,一步一步的做成色味俱佳的壽司。
每次看到陽光打在愛子的側臉上,不禁想難怪周作人會陷入日本太太的陷阱中。趁著我去找錢教授工作,愛子總是歡快的陪著我一起。我們手挽手的影子落在校園里,記錄著兩個豆蔻年華少女的愉悅和期待。
在北京的街上,有時候一個人走著會想起當時的歡愉,這些可能就是青春獨有的快樂和為他人的雀躍。
錢教授只是嘖嘖稱贊愛子的手藝,卻從來不做任何積極的回饋。我們都漸漸的有些沮喪。可愛子會在宿舍里為自己鼓勵。
“赤名莉香用了整整一年的主動和努力才讓完治愛上她,我才一個季度,還有的是時間。”青春少女的目光里閃爍著最堅定的光芒,我想那是我們都最美好的時光。
愛子總說她不喜歡東京,東京就仿佛是關押著穿著西服的僵尸的煉獄。每到晚上,地鐵晃著是松著襯衫口子,領帶亂揉一團的男子。大家都是深灰色或者黑色的西裝囚衣,拎著公文包,垂頭喪氣的在城市中穿梭。而家庭主婦們每天早上需要早起,畫好濃重刻意的妝容,為家人做好早餐。
愛子的母親總告訴她需要在結婚前過的轟轟烈烈,因為只有擁有過這樣的轟轟烈烈,才能熬得過婚后的平淡如水和死氣沉沉。愛子每次談及,眼神黯淡。但是人生真的是這樣嗎?隨著年歲的增長,日子會越過越無聊和越來越痛苦及平淡。所以沒有人敢輕易的浪費青春歲月,青春就是最好的免罪牌,是一切魯莽、沖動和愚蠢的最好的詮釋。
在經過了連續六個月的對錢教授猛烈攻勢后,愛子累了。確實鍥而不舍的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甚至回應也頗為敷衍的人是極其痛苦的。
愛子開始她熱烈充實的大學生活,交了數十個男朋友,成為Tinder的最忠實用戶。日本姑娘本就是世界各國男生心目中女朋友的首選,更何況愛子這樣高知乖巧美貌的少女。在錢教授之后,愛子似乎從來再也不會為任何一段感情的逝去而傷感,總是在熱烈的享受生活。
連后來每次看我和子逸黏在一起,她也總會教育我,“逢雪,你太蠢了。大學是女人最美麗的時光,你應該多多開心,多多交往男生,天天和一個男生約會多無聊。”
我想,或許是錢教授改變了愛子,可是愛子還是那個單純聰明的愛子,她過著自己喜歡欣喜的生活就好。
錢教授從來不缺女朋友,換得也很勤快。有的時候是好萊塢的二三線小演員,在熱門美劇里客串過角色,一頭紅發,美顏妖嬈。有的時候是隔壁大學的女老師,學識淵博,帶著眼睛文質彬彬。可錢教授似乎都是淡淡的,仿佛風淡云輕,談笑自若。愛子總是評論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談戀愛的時候體貼周到不粘人。
可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錢教授不快樂,不論和哪個女朋友在一起。他眼神中總是缺少那種深入眼底的的快樂和放松,總是藏著淡淡的揮之不去的憂傷。
記得做他助教的時候,有時候會一起在他辦公室里待很晚。夜深人靜時候,他最喜歡聽的是昆劇牡丹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非情所至以。”一曲唱的千轉百回,只是聞者不禁斷腸,莫名悲傷。連洛杉磯一向明亮的月亮似乎也多了幾分冷色和寂寥。
想來當時最為對錢教授不起的便是他極為看好我的學術潛力,也覺得我安靜的性子適合好好讀書做學究,便好不容易的幫助我積極爭取到了報送UCLA研究生的資格。我卻在最后默默的一直拒絕,并且執意飛回了國內讀研,想來惹他極為失望。其實在拒絕之后,錢教授也約我面談了好幾次,可每次我只能默然低頭不言語。現在還記得錢教授的扼腕嘆息,聲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