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坐在屋里,臉色難看,一聲不吭。
一旁的秦淑妍呆呆地看著面前搖曳的燭火發呆。
那個幫她辦事的小丫鬟前些天“不小心”墜河死了,至于小丫鬟的那個大哥,聽說在家喝多了酒,醉的不省人事,半夜自己把自己給嗆死了。
如今那尸首早就被人連夜送出城,此刻早不知道被扔到了哪個亂葬崗里。
秦夫人手段高明,就連禮親王府的人查了許久也沒能查到幕后主使。
本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不會再有什么后續。
她也定了心,甚至在想,是不是要等些時候,待時機成熟,再想法子動手。
誰料安穩了幾天,那殺手組織竟一夜間被滅了門。
雖說如今根本查不出是誰動的手,甚至連宮中也認定了這是對方平日殺人太多,惹了仇家上門報復,但她卻不敢這么想。
她看得出來,對方在這個時候動手,根本就是想要敲山震虎,給她一個警告。
單單一個蔣夢云,人在遼州,想要做出這么大的事恐怕沒那么容易。
那……便是祁王殿下出手了。
祁王殿下為了護住蔣夢云,竟不惜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秦淑妍心里頭酸酸的,口中發苦,一時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一旁的秦夫人見她一直在發呆,不由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也格外煩躁:“瞧瞧,這就是你輕舉妄動的下場,這是告訴我們,若是再敢亂動,他們便也要滅咱們滿門了!”
秦夫人說著,想想覺得有些奇怪:“倒是沒想到,這祁王竟是這種心性,根本惹不得。”
她站起身,來回踱了兩步,又看著秦淑妍語重心長道:“我言盡于此,你也好自為之。從前你還說祁王待你有意,如今看來,那蔣夢云才是他真正的命根子。”
“你不管不顧去動一個人的命根子,那人是定要和你拼命的。”
“淑妍,娘索性便告訴你,雖說我秦家也不懼他,但此刻皇子妃之位才是最要緊的。”
“當日后你成了皇后,想要殺一個蔣夢云,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便是你沒法嫁給祁王,讓他做一輩子鰥夫,只守著你一個人,又有何不可。”
秦夫人最后輕輕拍了兩下秦淑妍的肩膀:“好好想一想,娘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秦淑妍低下頭,久久不曾吭聲。
京城的這點騷動并沒有影響到遼州前線。
蔣夢云坐在桌前,終于又一次翻開了久違的兵書。
其實這些兵書她早已爛熟于心,不過如今再讀一讀,還是很有感觸。
誰能想到,有一天,她竟能與爹和哥哥們一樣,上了前線,到了戰場。
只可惜物是人非,從前她還是寧國大將軍的女兒,如今卻成了梁國的祁王妃。
墨子祁一早就去大營練兵去了,此刻尚未回來。
正看到三十六計中的第十五計調虎離山,一只白鴿撲棱棱從外頭飛了進來。
這動靜把蔣夢云嚇了一跳,忙抬頭去看,那白鴿瞪著豆子般的小眼睛也在看她,甚至還歪了歪小腦袋。
哪兒來的鴿子?
蔣夢云微微瞇了眼走上前,才發現鴿子腿上綁著小竹筒。
那竹筒極小,不注意還真不太看得出來。
她忽然想起墨子祁之前說過飛鴿傳書的事,應該是查出了什么眉目。
但這畢竟是禮親王府與他之間私下的通信,蔣夢云沒去動它,又轉身坐回桌前,順著之前看的繼續往下讀。
今日難得很是安穩。
城外的寧軍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一直沒動靜。
待蔣夢云看到最后一計走為上計的時候,墨子祁風塵仆仆,終于回來了。
因是練兵,他全副武裝,此刻尚未卸下。
向來知道他身量極好,但往常在京城,他多是穿著墨色長衫,因此有些顯瘦,看體型并不十分明顯。
此刻甲胄在身,頓時覺得肩很寬,腰卻細而有力。
兩條大長腿,幾步便跨到了蔣夢云跟前。
他心情看上去不錯,此刻臉上還帶著笑:“遼州守軍里頭人才不少,今日重選了幾個副將,操練得還算可以。”
緩緩將鎧甲褪去,他看了一眼蔣夢云手中的書問:“讀了一上午?”
“恩。”蔣夢云將書放下,走上前要去接他的甲胄,被他讓開了。
“重得很,”他道,“我自己來。”
蔣夢云便也沒勉強,又坐了回去,看他褪去一身戎裝,露出里頭的素色長衫。
外面天氣并不熱,但他里頭的衣衫卻全都濕了,此刻渾身熱氣騰騰,簡直跟個大蒸籠似的在冒煙。
滿臉的汗水,汗珠順著額角一路往下,流過輪廓分明的下顎,又調皮地滑到突出的喉結,鉆進衣領里。
蔣夢云咽了口口水,移開了目光。
秀色可餐吶。
他們新婚不久,還在京城時翻云覆雨個沒停,墨子祁狠是折騰了她好幾天。
但后來因要出征,便沒再敢胡鬧,一直到入了大營。
那天無事,墨子祁便又對她動手動腳,最后到底沒控制住。
蔣夢云本來是覺得和他睡在一起沒什么問題,但那之后卻生怕會突然有戰事,因此雖還在一個屋里,卻很自覺地與他分床睡了。
就為這個,祁王殿下的心情起伏了好幾天,愣是把下面那群原先不太聽話的兵丁調教得服服帖帖。
別說是遼州守軍,便是徐雅成都不知道原委,前兩天還來拍馬屁。
說祁王殿下肯定是故意立威,瞧瞧,幾天的工夫愣是把人給治服了。
蔣夢云也不好說什么,反正這點她必須要堅持。
戰場不是開玩笑的,任何事任何時候都可能發生,萬不能有一絲的差錯。
墨子祁生了幾天悶氣,又折騰了一通手下的兵丁,這兩天情緒明顯好了些。
蔣夢云也不敢老去看他,想起什么,便指著那白鴿道:“那個,你要不要看看?”
墨子祁拿了干凈的棉巾擦了一把臉,聽到這話轉頭去看,才發現角落里多了一只白鴿。
“你沒看嗎?”他又順手擦了一下濕了的頭發,偏頭的時候,下顎角的線條好似被刀刻出來的一般。
但他自己卻絲毫沒察覺出這動作簡直是致命的誘惑。
只是走上前去拿下那小竹筒,從里頭掏出一卷小紙條來,一邊打開一邊道:“往后再有這些你也可以看的,我的東西,你都可以看。”
長得已經讓人理智即將崩潰,還在說這種話。
蔣夢云心里有個小人兒“嗷嗷”叫著,克制住自己移開眼睛,目光呆滯地點點頭:“好。”
墨子祁沒注意,看完之后才笑起來,又遞給她:“那個刺殺你的殺手組織查到了,不過被人故意斷了線索,我讓元寶直接帶人把那組織給滅了。”
信息量不小。
蔣夢云微微呆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你是……敲山震虎?”
墨子祁笑了笑。
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她都能很快便理解意圖。
就好像她做得每一件事,他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一樣。
因為天氣漸漸冷了,墨子祁之前穿著厚厚的鎧甲自然很熱,此刻淌了一身汗,再被風吹,自然覺得冷,便讓侍書燒了熱水來準備泡個澡。
蔣夢云看著侍書進進出出,頓時想起自己其實也許久不曾泡澡,忍不住站起身來。
的確,自從離京,別說泡澡,就是好好洗一洗澡都很困難。
便是祁王,也不是日日都能有熱水泡的。
整個軍營里只有她一個女子,因此蔣夢云還是很注意,尤其是墨子祁人不在的時候,她便更是好似一只小刺猬,時刻都將渾身的刺緊繃著。
沒辦法。
祁王如今雖然領兵,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但這塊地盤原本畢竟是二皇子和睿親王在管,何況若她猜的不錯,里頭必定有謝貴妃的人。
只是那些人要不藏得很好,要不暫時按兵不動,都還不曾露出馬腳。
她實在不能掉以輕心。
白天神經崩得太緊,晚上又不敢和墨子祁有太多親密接觸,生怕惹得他動手動腳到時候又控制不住。
結果便是她白天不敢洗,晚上不好洗。
每天只能簡單擦一擦身子便睡了。
此刻眼看著那熱水進來,頓時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受,沒有一處不癢癢。
蔣夢云想來想去,有了主意,吩咐侍書道:“再弄一盆熱水來。”
侍書眨巴了一下眼睛:“殿下也要沐浴嗎?那……您跟祁王殿下一起洗……不是……”
他話未說完,蔣夢云已經又道:“再弄一盆熱水放到這邊。”
她指了指隔間。
這是要分開洗?侍書有點莫名其妙。
在他印象里,祁王夫婦二人感情一直好得蜜里調油,難舍難分,何況祁王殿下早些年就對王妃一往情深,在她身后默默付出了很多。
怎么突然間,洗澡都要分開了?
兩人一起多有情調?
侍書覺得自己有必要確認一下:“再來一盆,您和殿下要分開?”
蔣夢云點點頭。
侍書呆了一下,接著忽然換上了一張恍然大悟又萬分震驚的臉。
他看看蔣夢云,又看看墨子祁,不太確定地道:“真,真的?”
墨子祁大概猜到蔣夢云的意思,何況他如今對自己的自制力也不是很有把握,索性點頭道:“聽王妃的。”
侍書更呆了。
莫名的,滿腦子里都有一種高山轟然倒塌的感覺,怎么回事,好好的上了個前線,仗還沒怎么打呢,怎么就小兩口鬧矛盾了嗎?
不,這不行啊!
侍書覺得這矛盾可以拯救一下,調和王爺王妃之間矛盾關系的重擔,此刻已經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急中生智,腦中靈光一閃,有了主意:“可是,兩位殿下,咱們沒有多余的盆了。真的。”
接著,也不管蔣夢云還要說話的模樣,轉身拔腿就跑。
不知道還以為他身后有什么獅子老虎之類的猛獸在追。
蔣夢云第一次有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伸著個手半天沒收回來。
墨子祁在旁忍不住笑出了聲:“要不,一起洗?”
“不不不!”蔣夢云幾乎本能地收回手,一把捂住了胸口。
“干什么?”墨子祁簡直哭笑不得,“和我一起洗澡有那么可怕嗎?”
“有。”蔣夢云點點頭,非常確定,“你肯定會把我吃了。”
“我不吃。”墨子祁伸出手對天發誓,“我保證。”
結果蔣夢云一看就嚇了一跳,連忙將他的手往下掰:“祁王殿下,做不到的事不要亂保證啊,你這個保證做不到的!”
“做得到!”墨子祁再次一臉認真。
蔣夢云真是要瘋:“你做得到?不碰我?”
這話根本不能信,就好像剛來的那天他們還睡在一起,他也說不吃不吃,結果還不是將她吃干抹凈了。
要不是她奮力阻止,誓死抵抗,他不僅要吃一次,還會吃兩次三次到無數次!
所以不碰她這種事別說蔣夢云不信,便是墨子祁自己也不信。
怎么可能?
她光著身子就在他身邊,他又不是修了仙成了佛可以視而不見。
何況是她,他便是真的修了仙成了佛,也定然要為她下凡間的。
墨子祁果然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保證不吃了你,說實話,本王有個挺好的主意。”
“什么?”蔣夢云抬頭看他,“我先洗,你后洗?”
“不是。”墨子祁忽然咧開嘴,“我覺得我可以不吃你,你吃我就好了。”
什么心有靈犀什么的,都是騙人的。
我只是想洗個澡,想著如何不被吃,你卻想著一起洗澡,想著如何讓我吃!
蔣夢云拼命搖頭,已經大概猜出他所說這種“你吃我”是什么意思。
新婚之夜,他也曾讓她試過,可那樣實在太羞恥了,她會被燒著的,她真的不成。
但不管成不成,一起洗澡似乎都成了必做之事。
因為墨子祁已經一把將她撈了起來,抱進了里屋,很快便將她的衣衫全部褪去,扔進了洗澡盆里。
蔣夢云一陣迷糊,但熱水終于裹住了身子的感覺實在太好,她不由發出了一聲喟嘆。
墨子祁原本就已經緊繃的身子在聽到這聲喟嘆后,越發僵直。
他咬著牙停下了脫衣服的手,背對著她道:“我先出去,你洗完我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