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八十五 刻之一面假亂真

十年前沈家出事,整個大央傳得沸沸揚揚,可柳君湅所在的村子實在偏僻,消息傳來都已經是一月之后。

被赦免之后離開皇都,柳君湅其實有大半原因是在和沈崇賭氣,可要說怨恨卻是絲毫沒有,聽見他的死訊自然悲痛欲絕。

于是連夜離開村子趕路回皇都,等踏上那條舊路十分熟悉的路,卻終究是晚了太多。

沈府已然變成一片廢墟,晚春的蟲鳴更添上幾分寂寥,讓柳君湅腦子里頭全是空白。

直至高裕朗得了消息過來,二話沒說先給了他一拳。

“你還知道回來?”他聲音之中帶著幾分嘲諷與失望,更多卻是與之同樣的悲傷。

柳君湅砸在地上,燒焦的碎木刺進掌心之中,卻還是叫他緩不過神來。

“兩年前,大八將你送出沈府,是為了給你謀一個好名聲,不讓旁人以為你是靠著沈家才得以功成名就。而你呢?言說他是嫌你才學不高,要與你撇清關系。”

“半年前,大人又讓我對你細細叮囑,殿試時萬不可太偏一方,你卻偏走旁門左道贊先帝之功。”

“直至入獄,他怕你卷進紛爭之中,特意打點關系讓你安安穩穩的待在里頭。可你又是如何對他?不僅刻意繞過大人派來的車馬,更是從此之后避而不見。”

“柳君湅,自你七歲被接去沈府至今,可曾對大人有半點回報?”

一句一句如最尖銳的刀子,狠狠地戳在柳君湅心口,讓他縮在廢墟之中哭得像個孩子。

而他也確實只將自己當成個孩子看待。于是他的自大自傲,他的不沉穩,他的幼稚脾氣,都有了這看似“合理”的解釋。

“所以我嫉妒于你,不論是當年同窗,還是之后同在沈府,你總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太多。”高裕朗雙拳緊握,低垂的眼眸之中流露悲傷,“可偏偏未被你放在心里的,卻是旁人一輩子都求不來的。”

說完,高裕朗就失魂落魄地離開,留柳君湅將自己藏在廢墟之中,仿佛還在沈家給他安排的那間臥房。

直到兩個時辰過去,天邊漸漸泛起一縷柔和的微光,柳君湅僵硬著手腳站起身來,終于下了決定——那就是刺殺皇帝。

可皇宮守衛森嚴,他闖了七八次,除卻驚險還生還廢了一條腿以外毫無所得。

他甚至沒傷及皇帝半分。

思緒回轉,柳君湅卻不想與沈傾鸞說起這些無能為力的舊事,只敷衍道:“逃跑時摔的唄,還能如何?天色已晚我也犯困,就先回自己屋里去了,你也記得早些睡。”

說完徑自離開,也沒等沈傾鸞回應自己。

知曉有些事情他不愿與旁人多說,沈傾鸞即使實在好奇,也沒有追問探究,而是在他走后就攤開被子睡下。

次日一早天初亮,沈傾鸞便收拾好準備離開,臨走時她還在猶豫要不要知會柳君湅一聲,可瞧著天色還早,就沒去叩門擾人清夢。

誰知一封信才留好放在桌上,隔壁屋就傳來不小的動靜,沈傾鸞連忙出去查看,這就與踹門出來的柳君湅撞了個正著。

“準備走了?”柳君湅打眼一瞧,見她已經帶上了佩劍,于是問道。

沈傾鸞點頭,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以及略帶頹靡的神色,疑惑問道:“你這是一晚上沒睡?”

“嗯,”柳君湅應了一聲,隨后將一個足有半臂大小的木箱交到了她手中,“這案子你能追了兩年,就說明朝廷那邊已經將此事盡數委托于你,若久久不能了結,只怕對你也有所影響。可我還有未盡之事,更不愿那狗皇帝舒心,只能做了個與我容貌相似的人頭出來,你拿著也好回去交差。”

即使柳君湅早以花香蓋過箱子里的氣味,可沈傾鸞也仍覺鼻尖縈繞著血腥氣,當即就想伸手去開箱子。

柳君湅卻趕忙抓住了她的手腕,“這種東西有什么好看的,別再給惡心地一天都吃不下飯。”

明白他是怕自己嚇著,沈傾鸞心中微暖,卻還是和他解釋道:“我在戰場上待了八年,一個人頭罷了,可嚇不到我。”

誰料柳君湅聽了卻是瞪大眼睛,“戰場是你一個七歲的小姑娘能去的?你且與我好好說說,這些年可曾留了什么暗傷舊疾?”

沈傾鸞只覺哭笑不得,趕緊趁此空當一把掀開了木箱,瞬間就是驚訝萬分。

只見箱中正放著一顆頭顱,比之柳君湅雖然胖了些許,可容貌卻有九成相似。

“這是如何做的?”沈傾鸞驚奇問道。

觀她神色之中并沒有被嚇著的樣子,柳君湅也放心了下來。可他還是趕緊將蓋子合上,“我只有我的辦法,你問那么多做什么?總之這東西晦氣的很,你拿回去就交給你那下屬,別隨便掀開來看。”

沈傾鸞心想江宴生比她還要膽小不少,若真是是交給他,只怕能將他膽都給嚇破。可她也沒與柳君湅說起這個,怕他更加不放心,只能應了下來。

“行了,趕緊回吧。”柳君湅輕輕推了她一把。

沈傾鸞手中抱著木盒,才走兩步,就想起都府壓根沒有他的畫像,趕忙問道:“我將這人頭拿回去,如何證明是你?”

“且讓人呈上去給那狗皇帝看一眼,他自能分辨。”柳君湅說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繼續道:“我連借口都替你想好了,你就說與我打斗之時就將我殺了,后又心想南城離皇都太過遙遠,只能帶了個頭回來。反正我都被判了近十年的死刑,你這一時‘錯手’,反倒是除了不少后患。”

沈傾鸞聞言點了點頭,心想柳君湅能在朝廷追捕之下逃了那么久,皇帝應當早早知曉他的手段,若帶了活的回來,還得擔心他會不會越獄而逃,他這一“死”,還真如前言所說永絕后患。

“只是不知這是誰的頭?”沈傾鸞心中疑惑太多,也顧不上自己之前要走,想到哪便問了出來。

而柳君湅卻面色驟冷。

“還能是誰?昨晚死的,也就只有那位吟歡閣的閣主。”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手機版閱讀網址:.逼qu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