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年,姜云姜成個子噌噌的長,單看外表倆人是儀表堂堂的少年郎,骨子里還是孩子。眼睜睜看著小弟弟吃好吃的,還是會饞的。
姜老夫人渾然不覺,笑嘻嘻的抿著茶湯。
姜泳的目光在幾人面上逡巡一圈,便了解個大概其。
阿娘是不是故意逗孫子玩兒呢?姜泳在心里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姜老夫人見姜泳來了,斂去笑意,沉聲道:“你身上的傷剛剛強些,無事別亂走動,見了風不好。”
外邊熱的火燒火燎的,哪有風啊。老太太這是嫌他礙眼吧。
姜泳心里酸酸的,嗯了聲,道:“阿娘,阮尚宮那兒的差事了了,她知道貨被搶了,人也傷了,額外給了些湯藥費做補償。”
“官府怎么說?”
“嗐,他們能說什么?查了好些天,一股腦的推給山匪了。我不信他們,另外托人暗中打聽。能打聽出個所以然正好,要是打聽不出,左右不過是花倆小錢兒。”
小錢兒……
姜老夫人一聽姜泳提錢字兒,心就一哆嗦。
可不是嘛,有三萬五千貫墊底,多錢算多?
他倆說話不背著姜成和姜云。一來多聽大人說話能長點見識,二來他倆也到了慢慢接手家中生意的年紀,有些事早點知道比晚了強。
“你也別這么說,莫鵬父子兩的事,藍府尹斷的就挺明白的。”
姜泳嘁一聲,“那還不是因為其中牽扯到了辛丞相的兒子?要不皇帝老兒也不能派跟前伺候的內侍去京兆府聽審了。藍府尹不看僧面看佛面,能斷不明白嗎?”
姜老夫人擱下茶盞,道:“行啊,你覺著怎么辦好就怎么辦吧。我不管。”
“阿娘,您信我的,這事準保跟姓祝的脫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姜老夫人緊緊攥住龍頭拐,“無憑無據,單單靠你一張嘴,就能把他們定了罪?”說著,目光投向姜成和姜云,“你倆在外面若是遇上姓祝的刁難,站在理上就咬死不松口,鬧上府衙也不怕,有祖母給你們撐腰。要是理虧,就躲遠點。小不忍則亂大謀。記住了沒?”
姜成和姜妧連連點頭,異口同聲的答道:“記住了。”
“井之,你也是一樣。在家坐著瞎猜誰都會,關鍵是拿出真憑實據才作數。有憑據,就去告他。大長公主的家奴又如何?她還能只手遮天?”
從前姜老夫人一味叮囑他們隱忍,姜泳見到姓祝的就繞路走。這回姜老夫人轉了性兒,姜泳樂呵呵的說:“成!要么不咬,咬就一口咬死。阿娘,兒子都記心里了。”
姜老夫人又囑咐,“做事不能光憑一時沖動,沒有準主意就回來跟家里人多多商議。可別一股火沖上腦瓜頂就亂了章法。”
姜泳、姜成和姜云齊刷刷的點頭。
稱心趁他們說的熱鬧,小手伸進攢盒里,掏了兩塊香糖果子。
姜泳主要是為了那塊三萬五千貫的石頭來的。他陪著姜老夫人說了好些話,都繞不到石頭上邊。姜泳吃了兩口茶,終于按捺不住,“阿娘,我想等秋涼時,去南齊一趟。”
姜老夫人眉梢跳了跳,對姜云姜成揮揮手,“你倆帶稱心出去玩吧。”
玩?姜成情不自禁的向姜泳瞟過去,心道:阿耶呀阿耶,您就自求多福吧。
兩個大的牽著小的,出了正堂。
姜老夫人面色驟然陰沉,“你去南齊作甚?!那邊的田莊和茶園都賣了,用不著你去逛游。”
“阿娘,我想去南齊尋個手藝好的師傅回來把那塊原石琢一琢。”
姜老夫人用力頓了頓手中龍頭拐,“你個不爭氣的玩意。傷疤還沒好就忘了疼了?上次去南齊,把田莊和茶園都嘚瑟沒了,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你在家呆了沒兩天,又要去南齊,我看你是皮癢了。”
姜泳也不知打哪兒來的膽氣,“阿娘,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遛遛。那真是塊好玉。別說三萬五千貫,就是三十五萬貫,也有人要。”
“哪個冤大頭花三十五萬貫買塊玉?你以為都像你似得?”姜老夫人暗暗慨嘆,有拐杖在手又如何?天兒這么熱,還是省點力氣吃糖吧。
“行了,你也去花園玩吧。要不是天兒熱我懶得動彈,非把你腿打折不可。你就老老實實跟木卉學做生意,旁的不要想。”
這就是說不通了。
姜泳臊眉耷眼的嗯了聲,“您好生歇著。兒子玩去了。”
姜妧來到松鶴院,和姜成三兄弟走個對臉。
“長姐你來的正好,阿耶在里頭陪祖母說話呢。”
自米糧鋪子那件事之后,姜成再見姜妧總有幾分不自在。略略回避姜妧的目光,又道:“前兒我去金光門來著,苗四叔現在鋪子的生意更好了,他和四嬸叫我多謝長姐。”
姜妧的玉蘭齋冷清的很,聽說米糧鋪子生意不錯,簡直是百爪撓心。
“那就好。”姜妧暗自嘆口氣。
稱心甩開他倆的手,撲了過來,“長姐長姐”的叫個不停。
有個小的打岔,也說不了什么話。稱心隨姜妧又回了松鶴院。
走到一半,就撞見了神情萎靡的姜泳。
姜妧喚聲:“二叔。”
姜泳心不在焉的應了,和她擦身而過。
稱心人小鬼大,低聲說:“長姐,祖母肯定生氣了,待會兒你進去哄哄她。”
姜妧揉揉稱心的小腦袋,“你啊,真是個小人精。”
稱心攤開手板,露出兩顆握的黏答答的香糖果子,“我從祖母那兒拿的,長姐一個我一個,吃完了再進去。”
姜妧失笑,喚來香梅,吩咐她帶稱心去洗手。
如稱心所說,姜老夫人的確在生氣。
但她一看到姜妧,還是笑了。
“福兒回來了。你這孩子就是閑不住,瞧瞧這一腦門子的汗。”
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好似嬌蕊,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
姜老夫人命連翹將攢盒捧給姜妧,“乖孫女,吃個糖。”
稱心和姜老夫人一樣,見了面都給糖吃。姜妧笑著拈起一粒含進嘴里。
姜老夫人又忙不迭的讓連翹把井里鎮著的寒瓜拿出來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