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永不停息

第十九章 逃

“……在光滑的地上摩擦……”

一個高亢嘹亮的男聲唱道。這聲音震撼心靈,白司一覺得,不只心靈被震撼了,連酒店的房屋都在這聲音下被震得顫了一顫。

白司一突然覺得身上一松,三根把她定在地上的無形釘子消失不見了,白司一立刻支撐起身子從地上爬起來,看向那個遛狗的男人。

此時,那個男人已經用一個搞笑的姿勢趴在了地上,身邊吊著一顆大蔥。他的臉和膝蓋緊緊地貼在地上,屁股卻撅得高高的,身體一拱一拱地在地上摩擦著臉。左面臉頰摩擦幾下,又轉過另一側的臉,來回不停地摩擦著。就像空氣中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把男人當作了一塊抹布,正在盡心地擦除著地上的污漬。然而,就算如此,男人也沒有放開手里抓著的狗鏈。

此時,男人撅起的屁股,正高高地對著白司一,白司一伸出腳,想要狠狠地在這個男人的屁股上來一腳,以報剛剛的結石之恩。

男人感覺到白司一的靠近,嘴里立刻念叨了一句話,一本書出現在他的身體上空,估計是什么防御能力或是物品。

“姐,快跑,只有三十秒,你攻擊他就失效了。”林飛飛的聲音及時制止了白司一的動作。

白司一這才明白過來,就在剛剛,林飛飛趁著男人不備,對著男人丟出了自己的蔥,隨后從衛生間里跑了出來,通過紅木門上的大洞鉆了出去,站到了走廊里,正焦急地對著自己招手。這孩子原來一直藏在了衛生間里,這個遛狗的男人注意力一直在白司一的身上,沒有留意身邊半開著門的衛生間,這才陰溝里翻了船。

白司一想要繞過在地上來回摩擦的男人,跑到走廊里和林飛飛匯合,但是面前還有一個叫比利的男人站著擋在她面前。比利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主人在地板上翻來覆去地摩擦,卻沒有要上去幫忙的意思。甚至,當比利發現白司一警惕地看著自己的時候,還向后退了一些,悄悄地給白司一做了個豎起大拇指的手勢。

白司一盡量繞過地上的男人,也沒有放松對比利的警惕,盡量迅速地來到了林飛飛的身邊,一把拉起了林飛飛完好的那條手臂,飛快地向著電梯的方向跑了過去。

電梯果然還停在這一層,白司一按下向下的按鍵,電梯門立刻就打開了。兩個人沖進電梯,當電梯門在面前合攏之后,才開始大口地喘息起來。

“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白司一喘了幾口氣,對林飛飛說道:“三十秒時間太短,那個人肯定會追上來的。”

林飛飛喘著氣,問道,“那怎么辦,那個人有槍,我們不能往外跑。”

白司一想了一下,衡量了一下酒店外最近的遮擋物和酒店大門的距離,心里有了個主意。

當電梯在一樓大廳停穩的時候,白司一在下電梯前,飛快地在電梯多個高樓層的按鈕上面都按了一下。白司一看了眼一旁的另一部電梯,果然,那部電梯也開始運行了起來,正從一個高樓層向下降低著,估計是那個男人摩擦的時間結束了,看到這部電梯在下降,就叫了另一部電梯追了上來。

白司一拉著林飛飛,沖向了大廳的服務臺,林飛飛立刻就明白了白司一的意思。兩個人用最快的速度爬進了服務臺里,然后縮起了身體壓低呼吸,盡量不讓人察覺。

剛剛藏好身子,另一部電梯就發出了“叮”的一聲提示音,也追到了一樓大廳。

電梯門剛剛打開,就有兩個腳步聲匆匆地從電梯里沖了出來,在大廳擦拭得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敲擊得啪啪作響。那個男人不斷低聲咒罵著,帶著他的比利一陣風一樣沖出了酒店大門。

林飛飛想要探頭出去看一眼,被白司一一把按住了腦袋,還對他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果然,沒過多久,那兩個腳步聲又匆匆地跑回了大廳,回到了電梯前。

“媽的,這個鬼女人,還有那個臭小子,等我抓住他們,一定要剝了他們的皮。21樓,可真狡猾。這次老子把每道門都撬開,就不信找不到。”那個男人罵罵咧咧地帶著比利又進了電梯。

白司一等電梯開始運行了,小心地探出一點頭,確認大廳里的確沒人,才一把拉起林飛飛,翻過服務臺,向著酒店外面沖去。

她還記得,那一行紅字旁邊有個歪歪扭扭的箭頭,箭頭所指向的方向,不遠處就有一排小房間,不知道在這個酒店里是做什么用處的。只要跑到那一排小房間后面,從酒店主樓的這個方向,就沒辦法觀察到房間后的狀況了。那個男人的狙擊手段,給白司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可不想讓那個男人給自己的本體也來上一槍。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酒店里的街道上,所有的燈光都被點亮了,各種顏色的燈光,給夜晚的酒店花園籠罩上了一層迷幻的色彩。酒店里種植的各色花卉綠植,在這片童話般的色彩里,仿佛也多了幾分絢麗和生機。從噴泉的方向,甚至還有悠揚的小提琴樂曲播放出來。噴泉吐出的水柱,隨著旋律的高低,來回起伏著,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也向周圍的空氣里噴灑著朦朧的水汽。

但是,這一切美景,顯然給白司一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她的眼睛里被各種顏色的色塊填充滿了。各種顏色的色塊擁擠著,扭曲著,都想通過她的眼睛鉆進她的大腦,占據一席之地。

在跑下酒店門口的樓梯時,白司一被這些色塊影響,又沒有掌握好距離,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還好林飛飛及時的拉了她一把,幫助她穩住了身形。可是她依然扭到了腳。

白司一疼得“嘶”了一聲,腳下卻不敢停,一瘸一拐地示意林飛飛在前面,拉著她繼續跑。

林飛飛也知道,現在不是多說廢話的時候,順著白司一指示的方向,低頭向前奔跑著。白司一拉著林飛飛的衣角,發現跟著別人走倒是一個免得自己跌倒的好辦法。她還是沒有完全適應眼睛里看出去的彩色方塊世界。在這個方塊世界里,她判斷距離的方法,就是看組成物體的方塊的大小。方塊小一些,就說明距離比較遠,方塊大一些,就說明距離比較近,而這一點點微小的差距,在匆忙中,往往是很難判斷的。

就在他們跑過噴泉的時候,噴泉播放的一段音樂正巧到了尾聲,在一個高音服后,樂曲停了下來。噴泉的水柱,也在噴出一道最高峰后,猛然停止了,變成了一潭死水。

然后,“砰”的一聲,槍響了。

林飛飛驟然發出一聲慘叫,向前跌了下去,白司一也被帶倒在了地上。

“林飛飛?”白司一焦急地看向林飛飛,生怕自己看到的又是一具沒有頭顱的尸體。

卻沒有想到,林飛飛“哎呦哎呦”地叫喚著,摸著自己的頭,就打算爬起身來。看他的樣子,除了頭疼了一點,頭上連一個傷口都沒有。仿佛只是被一顆小石子砸了一下而已。

白司一卻不敢大意,一把把林飛飛重新按回了地上,白司一拉著林飛飛,兩個人一起爬著躲到了噴泉的另一側,讓噴泉擋在兩人和酒店大樓之間。

“你視力好,看一眼,從哪里打來的。”白司一對林飛飛說。按理說,那兩個人不應該這么快就去到了高層,還判斷出白司一和林飛飛兩個人沒在酒店里,還能這么快找好位置狙擊他們。

林飛飛小心翼翼地伸出頭,在噴泉重新噴出的水柱的掩護下,向著酒店仔細看了一會。

“應該是從七樓打過來的,就是咱們剛才出來的那個房間,那個房間的窗子開了,我還看到窗簾動了。”林飛飛一邊說,還一邊摸著自己的后腦,疼得呲牙咧嘴,露出了左邊嘴角的那顆小虎牙,就跟一只剛長牙的小老虎一樣,雖然極力做出兇惡的樣子,但是怎么看都可愛極了。

“那個變態男人。”白司一咒罵了一句,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那個男人肯定是不相信白司一和林飛飛坐電梯上樓了,懷疑他們還是藏在了七樓的其他房間,又怕他們是真的想逃出酒店在跟他們玩時間差,所以就故意說要追到高層去找人,卻是回到了七層他們逃出來的房間,時刻觀察著酒店下方,所以正好狙擊到了兩個人。就是不知道,能夠一槍炸開尸體頭顱的子彈,為什么打在林飛飛的頭上,只是讓林飛飛疼了一下而已。

白司一可不敢讓林飛飛出去,再讓那個男人打一槍試試看。萬一下一槍又變回第一槍的威力了怎么辦。

現在可糟糕了,白司一和林飛飛躲在這個噴泉后面,離酒店大樓和白司一想去的那排房子,之間都有一段距離,如果他們貿然出去,肯定會被再次狙擊的。白司一不讓林飛飛去試驗子彈威力,她自己也不想試一次。

現在,有什么辦法,可以轉移一下那個男人的注意力,讓他不要盯著這邊就好了。

白司一努力地想著辦法。到底怎么樣,才不會被爆頭呢?突然,無頭尸體的樣子出現在了他的腦中。

對了,那具無頭尸體,還丟在7018的門口呢。估計那兩個男人還沒有心情做毀尸滅跡的事情。

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白司一的腦海里。

白司一對一旁的林飛飛耳語幾句,林飛飛想了想,仔細打量了白司一一會,有些忐忑地點了點頭。

白司一見林飛飛點了頭,立刻趴在了林飛飛的背上。

7018門外,無頭的尸體微微動了下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墻壁,當尸體摸到門上那個被腐蝕掉的大洞的時候,白司一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氣。果然,這具尸體還在剛才的位置,這兩個男人并沒有時間處理這具尸體。

尸體小心翼翼的,用最輕緩的動作,一點點地爬進了7018房間內,向著記憶里窗口的方向爬了過去。

那個矮個子男人,正站在窗口,手比了一個手槍的手勢,聚精會神地盯著噴泉的方向。

那個該死的女人還有那個小崽子,居然讓自己在地上用臉擦地,雖然以前他殺過不知凡幾的玩家,但是這還是第一次這么想要殺死兩個人,不,不能痛快地殺死,先用“射首座”在他們的頭上開幾個洞,等他們沒力氣逃跑了,就抓過來,給他們全身都種滿石頭,再用“消化液”把他們的四肢都融化掉,最后再把他們……

男人正在幻想,抓住這兩個人之后,要怎么樣折磨他們才能解恨,他的狗比利突然開口了:“主人,你要不要坐下休息一會?”然后是移動椅子的聲音。

男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頭都沒有回:“別煩我。”

狗比利立刻安靜了下來,搬動椅子的聲音也停止了。

男人的心理有些得意,這條狗鏈子果然是好東西,自己花了3000個點數,對方還是看自己身后勢力的面子,才賣給自己的。被這條狗鏈子套上的人,只要不傷害他的性命,就會變成主人的忠犬,聽從主人的一切命令。

男人卻不知道,他身后的比利,見男人果然沒有回頭搭理自己,無聲地笑了,把手中的椅子放到了一邊,把尸體爬向瘦小男人的障礙給順利地清除了。

其實,尸體剛一爬進房間,比利就發現了。這個東西,不是剛才帶著瘦小男人和自己找到那個女人的無頭尸體么?在瘦小男人對付那個女人的時候,這個東西安靜得就像是一具真正的尸體,沒想到現在居然又動了起來。要說這無頭尸體和那個眼睛放綠光的女人沒有一點關系,他才不信呢。那個女人能讓瘦小男人丟那么大的臉,這簡直是比利被騙帶上這條狗鏈子之后唯一開心的事情了。比利相信,現在這具尸體動起來,絕對不是為了對付自己,那么,顯而易見的就是為了對付這個瘦小男人了,既然是這樣,他不如幫一把好了。反正男人也沒有下達必須把背后有一具尸體活過來的事情告訴他的命令,不是嗎?

尸體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比利男人幫了個不小的忙。畢竟要是尸體撞在椅子上發出聲音,可能就會引起瘦小男人的警覺,從而功虧一簣了。

在尸體成功摸到瘦小男人的腳踝的時候,趴在林飛飛背上的白司一立刻喊了一個“跑”字,林飛飛立刻艱難地背起了白司一,拼盡全力向著那一排小房子跑了過去。

瘦小男人看到噴泉后面有人站了起來,剛要開槍,卻不想自己的腳腕被人用力扯了一下,立刻重心不穩,向一邊跌了下去。男人猛地轉身看向腳下的地面,卻正好看到一個露著森森脊椎骨的脖子。

尸體抓住男人的腳腕就不松手,順著男人的腿向上抓去。

瘦小男人立刻用力地踢腿,一下下的踹在尸體的身上,但是尸體畢竟是尸體,又沒有痛覺,男人踹了幾下,尸體卻抓得更緊了。

然后,只聽“撕拉”一聲,男人的褲帶被拉開了,褲子頓時在尸體的拉扯下滑到了小腿部位,漏出了男人里面穿著的印著一群小黃鴨的四角短褲,和小腿上一腿的腿毛。被拉掉的褲子,差點又把男人絆了一個跟頭。

尸體抓著手里的褲子,似乎也呆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冰涼的手順著男人的大腿,就摸向了男人的四角褲。

瘦小男人悲憤地大吼一聲,連另一只手里一直抓著的狗鏈子都顧不上了,兩只手一起抓住自己的四角褲,和尸體爭奪起四角褲的所有權來。

比利男人看著這一幕,眼睛都快掉出眼眶了,嘴巴長得大大的,他想過很多種尸體對付瘦小男人的辦法,但是從來沒想過扒內褲這種招數。簡直,簡直是太特么解恨了。比利看著瘦小男人臉上悲憤欲死的表情,只恨不得立刻大笑三聲。

尸體見怎么也扯不下來男人的四角褲,干脆一個撲身,一把撲倒了瘦小男人,把男人壓在了身下,用手臂緊緊地箍住了男人的雙手臂和腰。

男人拼命地在尸體冰涼的懷抱里扭動了起來,看到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比利,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幫手,立刻氣急敗壞地喊道:“你是死的啊,快幫我把這東西弄開。”

比利愣了一下,看看已經掉在地上的鏈子的另一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來,幫著瘦小男人掰動尸體的手臂。但是比利明顯在出工不出力,甚至還在男人快要掙脫爬起來的時候,假裝被尸體打倒了,把尸體和瘦小男人一起壓在了身下。

等瘦小男人終于靠著自己的力量把尸體的雙手臂弄脫臼了,從地上爬起來,尸體也不再活動之后,男人再跑到窗邊向下看,哪里還有白司一和林飛飛的影子。

酒店里,立刻傳出了男人悲憤的怒吼聲:“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完這一句,男人匆匆系上褲子,抓起比利的狗鏈,就沖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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