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謙早已經習慣了受家人冷落,醉了一場又打了一架后,心里的陰霾很快就散了。
雖然身處府衙,甚至還被當做人犯,他卻因為有老友的陪伴,心情居然很不錯。
花侯則不然,醉酒打架的確讓他暫時發泄了心中的郁郁之氣,但此時靜下心來又想起了妻子兒女對他的態度,心情就怎么都好不了。
往日這個時辰,他早已和妻兒用過晚飯并一起在花園里散了步,躺在了溫暖舒適的床上。
今日丟了臉面不說,還留在這間只夠打個轉身的小屋子里過夜,真是
才華橫溢的花侯,竟尋不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見蕭思謙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還說什么同窗共犯,他真是看不過眼。
這廝真是沒臉沒皮,被親人們無視這許多年,虧他還一直活得這般自在!
花侯把熱手巾往水盆里一扔,往那窄小的床上一躺,背過身懶得搭話。
蕭思謙微微一愣。
這人方才還好好的,怎的說翻臉就翻臉?
“喂,敬堂兄”他踢了踢花侯的官靴。
花侯不理他。
蕭思謙道:“敬堂兄,我猜你現在心里一定很忐忑,對吧?”
花侯還是不理他。
蕭思謙又道:“敬堂兄深夜不歸家,嫂夫人和侄兒侄女肯定急壞了,說不定正派人四處找你呢。”
花侯悶聲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是故意不回家,想試一試自己在家人心目中有多高的位置吧?”
蕭思謙倒了杯熱茶慢慢喝了起來。
這還用說?
花敬堂幾十年來過得舒服順暢,突然間賭氣不回家,不是想要試探妻子兒女才怪!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人活到這把年紀,還能用離家出走這么幼稚可笑的手段來和家人賭氣,其實是非常讓人羨慕的。
最可悲可憐的是自己這樣的人。
別說是一晚不歸家,就算一個月不在國公府露面,恐怕也不會有人發現,更不用說著急擔憂。
蕭思謙半天不搭話,花侯反倒是沉不住氣了。
他蹭地翻過身來,戲謔道:“莫非你打算試一試?”
蕭思謙放下茶杯,自嘲道:“我很多年前就不敢有那樣的奢望了。”
花侯嗤笑:“皇后娘娘、蕭世子、小九,哪個不是世間難得的好孩子?
是你自己把好日子過沒了,把自己混成了個孤家寡人,這能怪誰?”
蕭思謙無奈道:“敬堂兄,再爭論下去咱倆恐怕又得動手了。
這里可是府衙,事情鬧大了更加難以收場。”
花侯撇撇嘴:“你方才喝的是茶不是酒,我再和你動手,那不成傻子了么!
明日一早我兒子來接我,看見他爹鼻青臉腫的還不得著急上火?
我可不像有些人,哪里舍得折騰自個兒的孩子。”
蕭思謙的火氣終于被拱了起來:“合著就你一個人有兒子?”
花侯頗為自得地笑道:“我可沒說過這樣的話,賢弟若是真想與為兄置氣,明日一早也讓兒子來接你回府不就得了。”
俗話說請將不如激將,蕭思謙腦子一熱,怒道:“讓兒子來接算什么本事,本公讓姵兒親自到府衙來接我!”
花侯嘿嘿笑道:“那敢情好,本侯最喜歡小九那丫頭了,正好和她套套近乎。”
蕭思謙有些懊惱,但話已然說出口,就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他也往另一張床上一趟:“別以為本公不知道你們一家在打什么主意,告訴你,休想!”
花侯冷笑道:“別以為你是親爹就了不起,這件事你管不著!”
“哼!”
“哼!”
兩人同時翻身,再也不肯搭理對方。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劉知府就醒了。
洗漱換衣后簡單用過早飯,他又急匆匆去了府衙。
誠如昨日那名衙役所言,盜竊案的確有所進展,但距離徹底結案還差得很遠。
單是把府衙大牢里關著的那些嫌犯通通審理一遍就需要花費好幾日,他可不敢耽擱太久。
孰料他剛走進府衙,就見幾名昨日負責值夜的衙役一臉焦急地過來行禮:“參見大人。”
劉知府疑惑道:“你們幾個為何還在此處?”
其中一名衙役壓低聲音把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
劉知府頓覺頭大。
自己這幾日是行大運了么?
昨日才剛接待了花世子和弋陽郡主,今日又來了兩位身份不明的貴老爺。
還讓不讓人好好做官了?!
他擺擺手:“你們都回去吧,記住此事斷不能四處傳揚。”
“是,卑職等告退。”
劉知府顧不上維持官威,一路小跑著朝衙役們的值房跑去。
待看清楚二位貴老爺的模樣,他腿一軟險些栽倒。
誰能告訴他,定國公府和文淵侯府究竟是怎么了?
京城那么大,官員多如牛毛,這兩家人干嘛總和他過不去?
花侯一個箭步上前攙住他的胳膊:“劉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劉知府揮揮手,跟在他身后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下官見過國公爺,侯爺。”他趕緊施禮。
花侯懶得多做解釋,開門見山道:“劉大人可否派人去我們二人府上知會一聲,請我兒輕寒和弋陽郡主前來接我們回府。”
“行,行下官這就去安排人。”劉知府轉身走了出去。
他把心腹孫捕頭和江捕頭叫來,如此這般地交待了一番。
“其他的話你們不必多言,就說讓花世子和弋陽郡主速速前來府衙接他們的父親回府。”
孫捕頭和江捕頭都聽懵了。
劉大人的意思是讓他們去通知那兩位爺,速速前來府衙領爹?
“還愣著做甚?劉大人瞪了兩人一眼:“記住了,千萬不可走漏風聲。”
“是。”兩位捕頭應了一聲后便匆匆離去。
蕭思謙猜得一點沒錯。
國公府中他那幾十個親人,竟沒有一個發現他昨晚未歸。
隨從們是他提前吩咐過的,雖然有些奇怪他此次為何在外留宿,但也沒有張揚。
畢竟國公爺不是小孩子,他們豈敢干預他的私事。
花侯府中,花夫人和花曉寒并不知曉花侯沒有回府。
并非母女二人心大,而是花輕寒怕母親和妹妹多想,沒有讓人把消息傳進內宅。
他自己卻是憂心忡忡,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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