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缸照

第二百五十章 黏糊

進了八月,天氣便漸漸涼了下來。皇家諸人還在香山避暑,她也只是偶爾與嘉娘或是貞靜公主通信罷了。

八月有中秋家宴,這還是小張氏理家的第一次家宴,這一段時日她與沛柔就都很忙碌。

沛柔有前生理事的經驗,今生又跟著陸氏好生學過,所以倒是比小張氏還強些。

她看不下去小張氏的唯唯諾諾,雖然早打定了主意不管,卻還是忍不住動手處置了好幾個不聽話的仆婦。

燕梁律法,父母過世,子女要為其守二十七個月的孝。到了八月,四哥浣聲與沐柔、潯柔也就都要出孝了。

她曾經答應過郭氏要為浣聲的婚事打算,中元節時給郭氏上香,便在她靈前與她說了好久的話。七月的后半個月,也出門了幾次,讓潤柔也多為浣聲留意些。

她識得的,能與浣聲門當戶對的女子實在很少,潤柔如今常與她夫君的同科往來,識得的女眷倒是更多些。

這一日是八月初九,明日是瑜娘與景珣的婚禮,齊延請了假出來,會陪著她一同去永寧郡王府赴宴。

明日既有事,他們便準備用完晚膳早些歇下。誰知飯菜用到一半,就見綰秋滿臉喜色的進了門。

“鄉君,四爺,定國公府剛派人給您送了口信,說是皇上賜了旨意下來,招咱們家四爺做貞靜公主的駙馬。往后咱們家四爺就是駙馬爺了。”

沛柔一聽,站起來的太急,倒是有幾分頭暈,幸而有齊延在身旁。

這頭暈不過也只是一瞬間,對齊延道:“怎么忽然賜了這樣的旨意下來,前幾日我還與公主通過信,信中也并沒有提起。”

齊延便扶著她坐下來,“你與公主向來交好,之前難道就一點風聲也沒有聽見?或者,就沒有一些有跡可循的事?”

“這件事已經在我心里壓了許多年了。本來以為這么多年沒有動靜,誰能想到,這一顆芍藥的種子,最后還是開出了花來。”

沛柔也無心用膳了,就和齊延說起了當年貞靜公主在熙和園中的事情。

“……這么說來,貞靜公主的確是早就對四哥有意了。她能這么多年不動聲色,連你都瞞了過去,看來是用情很深了。”

沛柔叫人撤下了膳桌,和齊延一起進了內室說話。

“公主能得償所愿,我自然是很高興的。只是四哥的性子溫和,只怕與公主不能十分合得來。而且我四叔父是庶出,四哥的出身與公主也并不十分相配。”

“齊大非偶,也不知道他將來會如何。”

齊延幫著她取下了點翠鑲料石水仙的耳環,“圣旨既下,即便是擔憂,也是無法可想了。貞靜公主是今上愛女,她的婚事,今上怎會草率。”

“只怕也是深思熟慮,想了許久之后才下的旨。你也不必因此擔心這件事會對定國公府有什么影響,今上若是忌憚,自然也不會如此行事了。明日還有事,還是早些洗漱休息吧。”

沛柔回頭望了他一眼,見他仍拿著她的耳環,“偏不如了你的意。上次周老先生寫的字,你可裱好了?若裱好了,這只耳環便賞了你。”

齊延就笑了笑,把耳環放在她的梳妝臺上,“若是我裱的不好,便再買一對耳環送你如何?”

沛柔笑著站起來,“難道沒有這事,你就不給我買首飾了不成?那你今日這幅字,定然是裱不好的了。”

前兩個月齊延剛上值事多,早就說要裝裱,卻又沒有時間。

這幾日才覺得空閑了一些,這幾個晚上,沛柔在書房里看些閑書,齊延就在書房忙忙碌碌的裱字。

周老先生的那副字是用灑金紙寫的,字體古樸,蒼勁有力。條幅背面鑲嵌的是蟹殼青的花綾,很是工整。

至于畫軸,齊延特意找了一塊紫檀木的木料出來,自己細細修整過了,在柄上刻了葫蘆的紋樣。

瓜瓞綿綿,大瓜與小瓜相伴而生,象征子嗣綿延。

沛柔看了半日,就笑道:“裝裱的不錯,可以與外頭的匠人比一比了。這一對耳環便免了吧。”

齊延就把她拉到自己懷里,“夸我也不好生夸我,拿我與外面的匠人比。”

他在她耳邊說話,讓她有些酥酥麻麻的癢,沛柔想逃,他卻將她抱的更緊了些,“裝裱之事,是個讀書人便都會,偏你還要拿來說嘴。”

“讀書人便是會,也不是人人都能裱的好的。”

若不是前生那幾年,他總是要裝裱她的畫像,他恐怕今生也不能這樣地熟練。

齊延就把下巴擱在她肩上,不許她亂動,“想聽你夸我一句,怎么就那樣難。”

沛柔便心軟下來,“那你想聽我說些什么?”

齊延就笑道:“我想聽什么,你便能說什么么?”

“那自然不是,我也得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名副其實。”沛柔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瀲滟風光無限。

齊延在她耳邊說了句悄悄話,沛柔驚呼一聲,他已經將她打橫抱起來,往內室走去。

第二日沛柔起來時,便覺得沒有睡好,在馬車里只靠在紜春肩上睡著。快到了永寧郡王府門前才被紜春喚起來。

齊延扶著她下了馬車,見她精神有些不好,便有幾分擔心,“回府之后還是叫阿霰過來看看才是,放著這么好的大夫在府里不用,難道白養著他不成?”

沛柔就笑了笑,同他一起進了永寧郡王府的門,“你方才說的話,我回府之后定然學給阿霰聽,看他還像不像從前一樣喜歡你。”

齊延失笑,“倒是又想著告我的狀了。”

沛柔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精神不好,還不是你晚上鬧的。”

正和齊延說的熱鬧,在院子里正好便遇見她大嫂陸氏。

難得見娘家人,沛柔自然很高興,男客要往前院去,她也該與齊延分手了。

陸氏也很快便瞧見了沛柔,笑盈盈地走過來,“沛娘,五姑爺。”

沛柔和齊延也笑著與她問好。

齊延便道:“今日沛娘精神有些不好,在內院里,還要大嫂多多照顧。”

陸氏便同齊延道:“這是自然。五姑爺快往前院去吧,今日我們家世子也過來了。正好一處說說話,也幫我盯著他些,叫他少吃些酒。”

沛柔挽了陸氏的手,“大哥哥才不會呢,你可聽明白了沒有,這是叫你同我大哥哥坐在一處,叫我大哥哥管著你,少吃些酒。”

齊延就溫柔地望著她笑,“就是大哥不管著我,有你這樣耳提面命,我也定不敢喝多了酒。”

說完便拱手給陸氏行了禮,轉身往外院的方向去了。

沛柔又戀戀不舍地望了他一眼,才和陸氏一起往內院走。

進了永寧郡王府的后院,只覺得花木扶疏,亭臺樓閣之間,頗有意趣。

陸氏挽著她跟著永寧郡王府的嬤嬤一路往正房去,一邊還調侃沛柔,“不過就分開這么一會兒,就這樣依依不舍,平日五姑爺上衙去,難道你也是這樣不成?”

沛柔就笑笑,對陸氏道:“大嫂這些年與大哥哥舉案齊眉,難道不比我們好。倒還拿我取笑。”

“我同你大哥哥,便是剛成婚時也沒有這樣黏糊糊的分不開過。”

她拍了拍沛柔的手,“感情能這樣好,是再好不過的事。我回去說給你祖母聽,她想必就更放心了。”

沛柔便道:“今日祖母沒有過來么?”又反應過來:“倒是我問了個蠢問題。祖母畢竟是孀居。這段時日我不在家,祖母身體可好?”

“平日屬你反應最快,妙語連珠,如今嫁了人,怎么倒成了這樣。”陸氏望了她一眼,“也是,如今嫁了人,有姑爺可以依靠,自然也不必你事事操心了。”

“你放心就是,祖母她老人家事事都好,只是記掛你。不過,你若是剛嫁出去便常常回娘家,她要擔心呢。”

前生沛柔出嫁,便總是想往定國公府跑。甚至回門當日,還鬧著不肯回誠毅侯府去。祖母面上不說,背地里也不知道為她擔了多少的心事。

沛柔倒沒有再和她玩笑,“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總覺得有些發暈,白日里總是精神不濟。許是為了中秋的事情,有些累著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現在自己辦起事來,才知道大嫂有多不易。”

陸氏便相了相她的面色,“你與五姑爺成婚已有三個多月,莫不是有喜了?”

沛柔怔愣了片刻,便覺得不可能,小常氏的參湯,她可是日日都喝著的。

“應當不是,葵水倒并沒有遲的。回去我會找個大夫看看的,嫂子不必擔心。今兒家里還有誰來了,總不會只有嫂子一個人吧?”

陸氏便道:“今日清姐兒與五弟妹也來了。五弟幫著世子去迎親了。”

“自母親出事以來,清柔的性子就越發有些孤了,平日里也不大與我們往來,倒是和永寧郡王府的小縣主玩的好。”

“我臨出門又有事,五弟妹便先帶著清姐兒過來了。”

柯氏與永寧郡王妃不睦,永寧郡王妃又與這位縣主的生母許側妃不睦,清柔與小縣主玩到一起,倒也有幾分有趣。

“怪道沒見著五嫂子,原來是早已經到了。那我們也快往正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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