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寒枝推開房門,入眼處是一扇六面的屏風,六面都是一幅畫一首詩。
葉寒枝從左到右看去,第一幅上畫了漫山桃花,滿目春色,題字為: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
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第二幅上畫了一把木琴和一支玉簫,琴簫相和,相依相偎,題字為:
琴簫合鳴起鳳鸞,
此情只應兩心知。
一琴一簫走天涯,
佳音傳情兩心牽。
第三幅上畫只有一支梅花,孤零零的獨占一幅,卻別有一番風味,題字為: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到了第四幅畫,畫上畫著的是斷劍殘雪,題字為:
劍斷殘雪驚鴻夢,金戈鐵甲誓回還。
誰料兩處相思起,孤魂不見相招尋。
第五幅畫上是一座七層高的樓閣,每層檐角上都掛著紅色的花燈。
葉寒枝看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上次來時看到的那座閣樓不就與畫上的一模一樣?不過這一幅與前幾幅有所不同,上面的題字只有一行:
聽風看雪何時歸?
聽風看雪……
聽雪樓?
葉寒枝的心猛地皺縮了一下,她慌忙往最后一副畫看去。
最后一副上畫的就是方才在院子中看到的景象,開滿了花的杏花樹下,一只秋千搖搖曳曳,歲月靜好,安寧祥和,題字為:
杏花微雨燕雙飛,云青水澹影相依。
相見相知長相守,唯有無涯夢中尋。
葉寒枝看了許久,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不知是她有心看無心,還是有心看有心,這些畫分明都是她和阿佑的回憶。
第一副,是她和他在洛山桃林。
第二幅,是她教他音律。
第三幅,是洛山冬日時他為她摘下梅花。
第四幅,是子午門當夜。
第五幅,是她說想要居于高樓聽風看雪。
葉寒枝心門微顫,一股酸澀之意涌入眼中,每一幅畫上畫的都是她和他,她怎么會看不出來?
他一直將她記在心上,從未忘記過。
可是她呢?她又該如何做?
她以為所有的分離都是為了更美好的相遇,而他們的相遇卻總是在錯誤的時間。
葉寒枝深呼了一口氣,笑了笑,而后慢慢繞過屏風。
諾大的房間里陳設古樸雅致,外室與內室由一層竹簾隔著。
竹簾很薄,遠遠看去還透著光,但即便如此也只是隱隱能看到里面的情況。
葉寒枝掀開竹簾往里看去,蕭昀躺在最里面的那張竹床上。
竹床很簡單,沒有一絲裝飾。
葉寒枝往前走了幾步,在床邊輕輕坐下。
蕭昀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面色蒼白,渾身冒著冷汗,無雙的俊顏此時沾滿了虛弱之氣,讓人心疼的很。
葉寒枝眼尾微紅,眼前這個人為何讓人這般難受?
她拿出錦帕細心地替他擦去額上的冷汗,一如當初在馬車里照顧醉酒的他一般。
“呃……”
一聲痛苦的呻吟傳入耳中,蕭昀的臉色更白了,額上的汗也愈流愈多,葉寒枝有些心慌,手心隱隱出了汗,手里的錦帕被他倆的汗水浸的都快濕透了。
他嘴里斷斷續續地說著什么,眉頭深深皺起,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痛苦難耐。
面對著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一個他,葉寒枝怎能不心疼?怎能不心軟?
“你想說什么?”她俯下身子靠近他,手撐在他頸邊,動作輕緩,語氣溫柔,娓娓說來讓人心神激蕩。
“……不要丟下我,不要……”蕭昀開口,字字句句痛徹心扉。
“無憂……無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無憂,你不要丟下阿佑一個人……”
前世種種紛雜涌現在葉寒枝的腦海,阿佑的呼喚不停纏繞著她,繞不開,剪不斷!
“唔~”
心口忽然一陣絞痛,葉寒枝直起身子捂住胸口,額上冒出絲絲細汗。
“你怎么在這里?”
蕭昀不知何時已經蘇醒,他睜開眼睛看她,聲音十分虛弱。
“我……”她轉過頭去努力平靜心情,等到胸口不那么痛后才說又轉回來笑著說道,“二哥他很擔心王爺,本想親自來看您,但姨娘突然生病他脫不開身,所以托我來看看。”
葉寒枝將與權叔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這說辭三分真七分假,沒什么破綻。
他“嗯”了一聲便閉了眼,眉頭輕蹙,看樣子是身上難受。
“王爺感覺怎么樣?還是很難受么?”葉寒枝見他臉色蒼白,說話也聲如蚊吶,心里擔心。
“沒事。”
他又說了一句,然后掙扎著想要坐起身,葉寒枝見他動作困難,上前去扶了扶。
葉寒枝的手穿過他的臂彎,兩人靠的有些近。
男子身上滾燙一片,再見他閉著眼睛,臉色蒼白中還泛著一些紅,葉寒枝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燙的嚇人。
她抽回手扶住蕭昀:“王爺,您發燒了,我去叫人來……啊!”
蕭昀睜開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扯了回來,葉寒枝跌在蕭昀懷里,慌忙的要起身,卻被他死死按住。
他剛剛不是病的有氣無力嗎?
“王爺,你快放開我!”葉寒枝直著身子看向蕭昀,他此時神色與平時不同,倒與接風宴那日在馬車里時差不多。
蕭昀雙手環在她身后緩緩抱住她,頭靠在她頸間,語氣輕柔:“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一直盯著一個男人看嗎?怎么這么不聽話?”
葉寒枝現在算明白了,敢情他這是病糊涂了。
她道:“我不是也告訴過王爺,讓你不要一直抱著一個女子不放手嗎?你聽話了?”
“我不放,就是不放。”他抱得更緊了些,話也說的有些孩子氣。
“你還在生病,需要好好休息。”葉寒枝勸著,他發燒那么嚴重,不能就這樣不管。
“就讓我這樣抱一會兒,我怕我一松手你又不在了。”
葉寒枝愣了愣,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什么反應。
蕭昀似乎知道自己得到了允許,抱著葉寒枝又動了動,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她肩上。
過了會兒,葉寒枝感覺肩上的重量更重了些,蕭昀的身體也更放松了,只是還抱著她不肯松手。
他睡著了。
屋內一片靜謐,葉寒枝保持姿勢不敢動,怕擾了他休息。
正午的暖陽透過窗戶灑進屋里,映了一地的窗棱子,屋外不時傳來兩聲飛鳥的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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