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掏出一塊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姝兒從南河回來時,一開始倒是順順當當的,可等走到秦河邊時,一條畫舫上忽然沖過來一群人……”
說到這里,馮姝故意頓了一下。
“然后呢?”許氏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
她本來想在路上結果了大姑娘的性命,不過,這樣一來,勢必就會引起侯爺的懷疑。
思慮再三,她還是作罷,便想了另一個辦法。
她事先派人給秦河上的一個老鴇送去了足夠的銀子,讓她們把大姑娘給扣下。
大姑娘是貴女,只要上了那種畫舫,這名聲就毀了。
如果是個性子烈的,恐怕會一頭扎進秦河自盡,可如果她是個貪生怕死的,就算回到侯府,這名聲也廢了。
依照侯爺的性子,自然不會讓一個名聲有暇的女兒嫁到鎮國公府。
本來這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怎么中途出現了變故?
馮姝嘆了口氣:“那幫匪徒窮兇極惡,見到女人就搶,李嬤嬤為了保護我,被那幫人給搶走了……”
李嬤嬤被搶去了畫舫?
難道是那幫人弄錯了?
想到李嬤嬤那一臉皺紋,許氏立刻把這個想法否決了。
她抬眼看了看眉眼鎮定的少女,眼神驀地一緊。
什么李嬤嬤被搶走了?八成是這丫頭胡謅的。
一定這丫頭識破了她的計劃,反將了她一軍,把李嬤嬤給耍了……
許氏一言不發地打量著馮姝,心底一陣發寒。
二八年華的少女,仿佛枝頭開得最艷的一朵芙蓉花,娉娉婷婷往那兒一站,屋內都顯得亮堂了些。
這么年輕就有如此心機,真是太可怕了!
“那幫土匪既然是搶人,為什么放著年輕的你不搶,偏偏搶走了年紀一大把的李嬤嬤?”
既然撕破了臉,她就沒必要再裝什么慈母了。
少女杏眼圓睜,滿臉無辜:“李嬤嬤忠心護主,她是為了救我,才被那幫匪徒給搶走的呀。”
好一個忠心護主?
這個回答竟讓她無言以對。
曹氏那女人一向柔弱木納,怎么生出如此這么憐牙悧齒的丫頭?
“那你就扔下她不管,自己回來了嗎?”許氏臉色陰冷。
少女一臉委屈:“夫人,李嬤嬤可是您身邊的人,又是為了救我才被歹人走,姝兒當然不會丟下她不管,可是,姝兒畢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馮伯也年紀大了,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許氏要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冷笑道:“說到底,你們不還是丟下了她?”
“沒有,”少女一臉慍怒,咬牙切齒道,“那幫土匪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搶人,真是無法無天,所以,姝兒氣不過,就報官了……”
“什么?”許氏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你……怎么能報官?”
少女抬頭,一臉錯愕:“李嬤嬤都被人搶走了,生死未卜,出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能報官?”
見少女理直氣壯,許氏氣得臉皮直抖。
她倒不怕官府查出真相。
秦河上那些畫舫之所以長盛不衰,本來就少不了官府的照拂,這點小事,畫舫的幕后東家完全可以擺平,她也不用擔心會把自己牽進去。
可李嬤嬤畢竟是她身邊的人,被賣到那種地方,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丟的是她的臉。
“那么……馮伯呢?他怎么也沒跟著你回來?”
總不會馮伯也被搶去畫舫了吧?
提到馮伯,少女的眼中升起水霧:“馮伯……他死了。”
“什么?”許氏目瞪口呆,“馮伯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死了?”
馮姝抿了抿唇,紅著眼睛與許氏對視:“我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對方想取我性命,馮伯為了救我,被劫匪當場殺死了。”
許氏冷笑道:“現今天下太平,怎么會又是劫匪又是歹徒?莫不是你編的吧?”
“夫人是不相信我的話嗎?”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坦蕩,“如若不信,大可喚我的丫鬟前來問一聲,那些劫匪窮兇極惡,上來就要取我性命,若不是馮伯拼死相救,姝兒恐怕就回不來了。”
許氏心頭一凜。
莫非這丫頭懷疑那劫匪也是她安排的?
“你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招來殺身之禍的吧?”許氏神色復雜。
她只安排了讓李嬤嬤把她賣到畫舫,卻沒有派人害她性命,這幫歹徒不是她的人,這一點她要說清楚。
少女冷笑:“我自覺沒有得罪什么人,也許就是有人不希望我活著回來,等父親回來,我會一一稟告他,看看到底是誰跟姝兒過不去。”
許氏在心底冷笑了一下。
這丫頭是在威脅她。
別說這些劫匪不是她安排的,就算是,她空口無憑,侯爺豈能相信她的一面之詞?
更何況,侯爺早就厭棄了這個女兒。
許氏這般想著,一顆心安穩了下來,假裝關心道:“你能不能說說,當日如何出的事?”
馮姝深深看了一眼許氏,淡淡道:“那日,我和馮伯為了找李嬤嬤,耽擱了些時間,走到半路又遇到大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就借宿在一家破廟里,半夜的時候,一伙劫匪闖了進來……”
許氏暗暗咬牙。
如果像這丫頭說的,劫匪有那么多人,怎么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都對付不了?
她嚴重懷疑,這些劫匪可能是假劫匪。
“那么,你們是怎么逃出來的?就憑馮伯一個人嗎?”
馮姝當然不會傻到把自己會拳腳的秘密說出去:“當然不是,是另外有人救了我。”
“誰?”
“是一個過路的壯士救了我,事后姝兒給了他一筆銀子,以謝救命之恩……”
為了少惹麻煩,馮姝沒說出錢三的身份。
“那人難道有三頭六臂,憑他一個人就能擊退那么多的匪徒?”許氏顯然不相信。
馮姝笑了笑:“可能是我的運氣比較好吧,除了那個人,另外還有一只貓……”
“貓?”見少女越說越離奇,許氏知道這丫頭沒有說實話,也就不想再問下去了,不耐煩道,“姑娘能夠有驚無險地回來,也是定安侯府的造化,至于遇到劫匪這件事事關重大,還是等你父親回來再商量吧,姑娘長途勞頓,就先回去歇著吧,季嬤嬤——”
季嬤嬤走上前:“奴婢在。”
許氏看向馮姝道:“你身邊也沒個用得趁手的下人,季嬤嬤是我身邊得用的人,以后就讓她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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