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流的律師甜又颯

陳年烈酒

唐路行的頭咚的一聲敲在了辦公桌上。

原本撐著額頭的手在噩夢驚醒的瞬間滑落下來,將桌面上的一杯茶打翻,茶水沾在臉上,顯得狼狽不堪。

唐路行從夢中驚醒,黑漆漆的瞳孔看著滿桌子的狼藉。

太陽已經落下,但夜色還未完全鋪開,窗外的霓虹漸漸亮起,辦公室光線昏暗,寂靜無聲,只剩桌上的茶水從桌沿滴答落地的響聲。

“唐總?”

助理陸勇終于在外面辦事回來,剛一回來就聽另一個生活助理說唐路行跟荊律師分別后,就回了辦公室,說有事處理,不準別人進去打擾。

可對于唐路行一些往事,他比其他助理隱約知道的更多,今天被派出去調查一些事,現在有點眉目了,必須問問唐路行下一步打算才好開展。

“進來。”

陸勇進來的時候,唐路行已經拿起紙巾把地面和桌面的茶水收拾干凈,臉上的陰沉頹唐也收拾起來。

可陸勇還是看出了一點端倪,他有些拿不準先說什么事比較好。

唐路行解決了他的難題,狀似隨意的問道:“星幕的位置定到了嗎?”

陸勇在心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難免心中好奇的回答:“定了,他們家常年會留幾個位置應急的,我都沒用唐氏的名頭,只是打電話先問了問,就給我讓了個位置。”

唐路行心說:呵,梨城還有誰不知道唐路行是唐家人嗎?陸勇天天跟在他身邊,對有心人來說,名字電話早就不是秘密了。

唐路行嘴角微勾,無聲的自嘲了一下。

他看向唐勇手里的東西,挑了挑眉,“查到什么了?”

錄用把調查的資料攤開在他桌上,“CH經典花樣連衣裙走秀款,這七年一共有十二款……”后面的話陸勇沒說完,雖然唐路行沒有明說讓他查這個是有什么目的,可他聯想到當下這個案件,再想想查到的結果,一瞬間毛骨悚然。

“十二條裙子都是以陳奐的名義定的?不太可能,七年前陳奐還不認識唐路征,還沒這個入場券。”

那么,就只有一個人了……

陸勇覺得他已經猜到了,但還是輕聲說了出來。

“前幾年是以王太太名義定的,三年前才開始以陳奐名義定,前后共定過三十多條。”

王太太是唐家掌門人現任太太。

在梨城,眾所周知,唐氏掌門人唐鎮娶過三個女人。

現在這個是當年選美冠軍王美霜,總之他家有關的一切都很符合狗血豪門劇情設定。

唐路行一開始聽到猜想被證實,眼睛微微瞇起,等聽到這個數字時,全身汗毛倒立。

“唐氏……這是個什么窩,唐路征七年前才幾歲,王美霜會替自己的兒子當媒婆,早早的把女人往他床上送?”

陸勇聽到“床上”這兩個字時,眼中的恐懼驟然升起,他覺得自己聽到了什么驚天大秘密,還是可能會被滅口的那種。

他一只手把嘴巴蒙上,一只手把耳朵蒙上,手忙腳亂甕聲甕氣的問:“唐總,我什么也沒聽到可以嗎。”

唐路行冷笑,“你覺得呢?我唐路行的人,慫成這樣?放開了聽,他們敢做,就不怕人知道,易曉棠這事,是個意外,估計他們也沒想到會鬧出人命。”

陸勇腹誹:你當然不怕了,我們這些小角色,雖說滅口什么的不至于,但唐家,想讓一個小助理在梨城無立足之地那可是易如反掌。

陸勇清了清嗓子,甩掉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東西,換了輕快一點的語氣問:“唐總,星幕的位置您是送人還是……?”還是自己約了人啊?

后面句話沒敢問出來。

唐路行笑了笑,“走吧,換身衣服吃飯去。”

唐路行和陸勇的車駛離酒店去往星幕塔所在方向時,天已經黑透了,但無邊夜色也敵不過城市的輝煌,十里繁華深處,星幕塔高聳入云俯瞰梨江。

江心游船如織,燈火相映,濱河兩岸車水馬龍,亮如白晝。

“怎么樣,這景色夠不夠格迎接我們荊大律師?”

荊岑剛來到餐廳找到張歡,就聽到他的調侃,正準備落座后以回懟的方式和老同學打招呼,卻突然發現張歡對面竟然還坐了個男人。

待她看清楚那張臉時,眼角抽了抽,好不容易壓住心里的哀嚎,擠出一個艱難的諂媚笑容。

“師兄,你怎么也在梨城?”

“你說呢?”

氣質成熟清冷的男人坐在玻璃窗邊,抬頭掃了她一眼。

俊顏耀目卻也毫無笑容,骨骼修長的手指握著一個方形玻璃杯輕輕旋轉,杯中的水有八分滿,卻被這支有力的手支配掌握,毫無一點灑出來的跡象。

荊岑看著他手中的杯子,撫額吸了口氣,感覺腦門格外疼。

連窗外難得一見的夜景都變得煩躁起來。

楊凈南怎么這么快!不是前腳還在外地出差嗎?

怎么這才一天的功夫就知道她接了什么委托還追了過來。

話說她也不是實習律師了,這都執業好幾年了,怎么接個案子他還管!

楊凈南放下杯子,認真的抬頭看著她,像是知道她腦海里在想什么一樣,冷冷說道:“你執業幾年了,其他案子我都不怎么管你了,但你這次接的是什么案子今天也該查得差不多了,還覺得我管得太寬?”

他雖然是坐著,可對面的張歡和站著的荊岑都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好像俯視他們的是楊凈南。

可不是嗎,這個凈坤律所的主任,從大學時代開始,再到工作后創辦律所,簡直是法律界的一枚神話,但凡接過來的委托,就沒有輸過的。

別說他們學院這些小了好幾屆的師弟師妹仰視,就是同屆甚至前輩也要膜拜的。

對面的張歡或許是覺得這個氣氛實在太壓抑,他急忙招呼荊岑坐下。

長方形餐桌配套的沙發椅只有左右各一個,如今都被兩個男人霸占,她自然不敢靠這只即將炸毛的優雅尊貴貓太近,正準備去和張歡坐,就聽到金玉相擊的聲音冷冷道:“過來。”

荊岑想到自己有意隱瞞行蹤實在心虛,不敢硬抗,只好依言坐在他身邊。

張歡看著眼前這對帥男靚女,突然覺得心塞。

他不遠千里追來梨城,自己的對象八字沒一撇,好久之前定的餐廳被追求對象爽了約,本來以為還不算浪費可以請老同學吃吃飯,誰知道他花錢跟這兒看人家成雙入對撒狗糧?

所以他今天傍晚為什么要在電話里告訴楊師兄荊岑的行程?

找虐嗎?

荊岑這會兒也反應過來是張歡把自己賣了,甩了幾個犀利的眼刀子過去,看見張歡露出“我也很無奈,我也不想介樣”的表情,她才無奈嘆了口氣。

好吧,對付楊凈南這人,哄為上策。

“師兄,我接這個委托主要是有個朋友求我幫忙,當事人是她的親弟弟,而且根據查證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至于涉及到的其他,我心里有分寸的,我又不是警察,我只負責給當事人做辯護,不會去碰太多的。”

她知道楊凈南既然追到這里來,肯定對案子始末有了大概了解,如今她也知道這個案子不簡單,楊凈南做一千道一萬都是擔憂她。

她知道好歹,就想寬寬他的心。

但是讓她撂挑子是不可能的。

既然接了委托,就要為當事人爭取最大的權利,再加上這里面還摻和了那個放在心上多年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下。

楊凈南一聽她這個語氣,就知道她在哄自己,恐怕案子照查不誤,他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眉心微微蹙起,語氣有些煩躁起來。

“岑岑,這里是梨城,不是京城。”

即便如此煩躁,他卻還是壓制著語氣,盡量溫和的提醒她。

他知道荊岑是聰明人,平時都不用怎么說,她就會做出最有利自己有利律所的選擇。

可話說回來,他以前管天管地,不過就是假公濟私罷了。

世事就是這么顛倒可笑,以前他借著律所主任的名義插手她那些無關緊要的案件時,她言聽計從,讓他自我欺騙自己在小師妹心中分量也不輕,如今真有一個案子頂頂緊要了,她卻想連哄帶騙的讓他放手。

“師兄,岑岑只求你這一次,這個案子我必須接著查下去,但我一定小心為上,不會為律所惹麻煩,最后真有麻煩了,我就辭職好嗎?”

楊凈南聽到辭職兩個字,心里又痛又懼,只差把“為了范遇行是不是?”這句話吐口而出。

他鐵青著臉,把杯子“咚”的一聲放在桌子上,側頭看著窗外不說話了。

三人正尷尬的時候,服務生過來點餐了。

張歡當然是讓女士優先,而荊岑有心活躍氣氛,點了幾個張歡喊著一定要吃的當地招牌菜后,就開始緊著楊凈南喜歡的菜點,還故意提高了一點事聲音,好讓他聽到。

“少放一點辣椒,不要蒜,洋蔥一定要全熟,有些什么濃湯?……”

她一邊低頭看著菜單,一邊叮囑著服務生注意的細節,而這些細節都是楊凈南的忌口。

楊凈南從落地玻璃若有似無的倒影中看到她模糊的側顏。

其實他不用細看都知道,她一定帶著些許笑意和俏皮在說話,指望用他喜歡的口味來哄他消氣。

聽著她和服務員的對話,他臉上的冷意在逐漸消退,心里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到底是不會真的生她氣的。

怎么舍得。

荊岑聲音不疾不徐,明亮柔和,隱隱傳到了餐廳另一面剛進來的客人耳朵里。

兩個桌子離得很近,但是中間用一束花墻隔著,如果是毫不相識的兩桌客人,普通的對話聊天都不會引起互相關注。

“咦,師兄,他家全是你愛吃的菜呢,這餐廳還挺全的,歡歡,你是什么表情?肉痛?放心吧,和師兄出來吃飯,師兄不會讓你買單的,對吧師兄?。

楊凈南回道:“就你事多。”

“不是,你看歡歡看我點這么多臉都拉長了是吧,我不先交個底,他恐怕這頓飯都要坐立不安。師兄,我們這些小年輕薪資有限啊,您這個資本家不會連頓飯都剝削吧?”

“哈哈,歡歡,你瞪我干什么,我是在給你省錢呢,搞不好師兄回去要扣我工資的。”

“你那點工資我也稀罕。”楊凈南已經快被逗笑了。

“嗯,謝謝老板,謝謝師兄,你看他這么大方,我們就再點一瓶好酒吧。”

最后一句話又對著張歡說起。

然后她對著服務員說點了一個特別年份的白蘭地。

服務員卻說:“抱歉,女士,這個酒是有的,但你點的這個年份沒有了,已經被預定完了。您看要不要換一個。”

說著又推薦了幾種酒。

荊岑從昨天晚上就有些不得勁了,看到菜單上有這個牌子的酒,她又想起了一些事,本來是想喝一點晚上助眠的,現在既然沒了這個年份的,她就缺了喝酒的興致。

“晚上睡不好?”

楊凈南多少知道她的老毛病,看她點那個酒就皺著眉頭問道。

“嗯,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荊岑知道楊凈南知道她一些事,但她還是不怎么太愿意把自己這些隱晦的心事給別人說。

楊凈南見她不愿意說,也沒追問,倒是張歡問了問她接的這個委托具體情況。

她略去一些細節不提,大概說了下經過,然后告訴他明天可能要去一趟檢察院辦取保候審。

“行啊,荊大狀,你這效率也太高了吧,你去劇組查證,他們這么配合?”

“嗯……他們劇組那個導演挺配合的,還是唐家人。”

楊凈南一瞬間就瞇起了眼睛,問道:“你遇到唐路行了?”

話剛說完,他就發現自己的語氣未免熟稔了些,忙補救了一句,“唐家新出的一個導演,好像叫唐路行是吧?”

荊岑聽他這個語氣,突然就想到一些事,臉色從俏皮轉為狐疑。

“師兄認識?”

楊凈南隨口扯謊。

“我媽給他們做顧問呢,多少聽說過。”

荊岑一想也是,早上唐路行不是還提到了嗎。

“師兄,你如果見到他,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荊岑突然想起來,那些年歲里,有一小段,楊凈南也有加入。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幾個人深刻的記得曾經的范遇行,那楊凈南應該算一個吧。

“什么?”楊凈南不動聲色的問道。

“見到你就知道了。”

這時,一名服務生端著一瓶酒走上前來。

“抱歉打擾女士,有一名先生讓我把這瓶酒送給您,說是謝過您今天的奔波,請您接受他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