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顏何妨

第7章 閑言碎語引風波

閆世松的嗤笑引火上身,谷雨扭頭打量了他下,目光落在他垂在藤椅前的雙腳上,媚眼如絲地笑了,兩步并作一步,躥到了他的身前,驚得閆世松挺著身子往后躲閃,問:“作甚?”

谷雨不管不顧地彎腰把他腳上嶄新的布鞋扒下,拎著走到閆世達的面前,放下鞋,回閆世松說:“你又不走路,把鞋借給世達哥穿吧,他腳上這雙都破的不成樣子了。”

閆世達也被谷雨驚到了,往后退了兩步,低頭看地,憋紅了臉,說:“不要。”

“我看你倆的腳一般大,你別嫌棄,他這也是新的,才穿。等我得空再給你做兩雙。”谷雨看著閆世達腳上露出腳趾和腳跟的布鞋,面帶不悅,轉頭對閆世松說:“好歹他也是你堂弟,你們閆府怎就忍心留他自己住在山上?”

閆世松欲言又止,閉口不言,臉色沉了下去,看向遠山的風景,不再理會她。

閆世達見推脫不掉,彎腰將谷雨拿過來的那雙布鞋換上,拎著自己的舊鞋慌忙往老宅走去,低聲說:“謝世松哥。”

閆世達走后,谷雨沒有再與臉色陰沉的閆世松說話,又摘了些桃花,把布袋子裝滿,沖遠處坐著的轎夫說:“你們來抬大少爺回府吧。”

回到府中,沒穿鞋的閆世松被背回了他的東間,谷雨去了灶房。當晚,閆世松就吃上了香甜軟糯的桃花酥餅。

之后,谷雨連著兩天沒到他房內去,一日三餐都是徐媽伺候的。閆世松問徐媽:“少奶奶可是出去了?”

“沒出去,在她自己房內。”徐媽說。

“在忙什么,怎么這兩天一點動靜都沒有。”閆世松好奇。

“送茶點的時候,見她在納鞋底,估計是忙著給大少爺你做鞋呢。”徐媽笑著回他。

閆世松聽罷,冷冷一笑,沒再多言。

谷雨忙了五整天,做好了兩雙布鞋,一件夾襖。用個小荊條簍裝好,上邊蒙了塊包袱皮兒,出了閆府,帶著蒼狼爬上了東山。

來到閆世達住的老宅時,他不在家,谷雨拉開房門進到屋內,把帶來的兩雙新布鞋和那件新夾襖一并放到他的枕頭上。隨后就哼著山歌準備下山,可巧,路上發現了兩只雉雞,就又領著蒼狼去抓雉雞。好不容易抓到,看見林子里的枯樹干上掛著只不小的野蜂巢,又把她的心思勾了去。

谷雨用包袱皮兒把自己的頭蒙住,露出雙目,用藤草做了支火把,跑去閆世達房內找到火折子,把火把點燃,爬到樹上去捅蜂巢。

邊玩邊吃,忘記了時辰,待谷雨拎著兩只雉雞回到閆府時,天色已晚,老丁正焦急地侯在門口。見她總算是回來了,連忙迎上前來,接過她手中的雉雞,說:“少奶奶,您去大少爺房內坐坐,他找你一整天了。”

谷雨笑問:“找我做甚?難不成他算出我尋到了好吃的?”

說完,谷雨把荊條簍里的蜂巢露出一角,沖老丁晃了晃,說:“就剩這一小塊了,那些全讓我自己個兒吃了,就不分你和徐媽了。”

她并不急著去閆世松房內,而是先去了水井邊打了桶井水,坐在那邊,把自己的臉和手都清洗干凈,才拎著簍子進到堂屋。隨后,輕輕掀開門簾,嬉笑著看向床上靠坐著的閆世松,問:“你找我?”

閆世松冷臉看她,問:“你又去世達那里了?”

“嗯,我給他送鞋和夾襖去了。”谷雨拎著簍子進到房內,把簍子放在地上,拿出了那塊留給閆世松的黃澄澄的蜂巢蜜。用桌案上的青花瓷盤端著來到床前,坐在了閆世松的腿旁,遞給他,笑著說:“我費好大力氣得的,你嘗嘗,可甜了。”

閆世松木著臉,并不接,說:“有人看見你去了他那里,告訴了我娘親,我娘親午間找來了,交代我管你嚴些。據說鎮子里的人風言風語地傳你一女侍二夫。再這樣下去,怕是我真要寫休書了。”

“一女侍二夫?”谷雨笑了,妖媚的眼睛里流光閃爍,說:“嘴長在別人身上,我管天管地,還管得了別人怎么說閑話么。愛說什么說什么去唄。”

“你別當兒戲,我們閆家埠不比你們大北山,族規很嚴……”閆世松說。

“好了。”谷雨打斷他,不想聽他說教,說:“你們閆家族規嚴,才更應有人情味,他一個憨子,吃不飽穿不暖,你們二房住著三套大宅院,就是雜物間也比他那破房子好許多,卻無他的容身之地。你把他喊來你這里住,也不為過吧?不就多他一雙碗筷,還能吃窮你不成?你們閆家自己做人不厚道,反倒指責起我來了。我是替你們行善積德,省的你到陰曹地府去了,還要下油鍋。還有,讓你那娘親以后少管我的事。我又不欠你們家什么,還賣給你們了不成,我去哪里還安排人盯著我。”

看見閆世松臉色鐵青,她也沉下臉來,說:“你真想寫休書,也行。把我進府時帶來的老山參和鹿茸都還我,你寫好休書,我就走人,從此咱倆兩不相欠。”

那些鹿茸和老山參已經被百川堂賣出去不少,自然是無法還她了。

“你多少注意些……”閆世松低聲說:“我的本意是,如果閆家埠里的人談論太甚,怕是娘親會逼我寫休書,并不是我自己要寫。”

“你寫了我也不怕!”谷雨又端起青花瓷盤走到窗前,往桌案上用力一放,發出“啪”的響聲,說:“愛吃不吃!你什么時候寫好休書,我什么時候離開。山參和鹿茸倘若已經賣了,就折算成銀兩還我。”

兩人叮當了一盞茶的工夫,都慪了滿心滿腹的不悅,誰也不再理會誰。

谷雨遭到閆世松的教訓后,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接連幾日天天往外跑,夜間很晚才回府。幾乎不再去閆世松的房間了。回到自己房內第一樁事就是四處查看,枕頭下和桌案上都翻個遍,找找看哪里放著休書。

十天后,谷雨夜間返回時,依然沒有見到休書的影子,就去了閆世松的房內。進屋后,面帶慍色地望著他,問:“你寫好了沒?”

“什么?”閆世松原本已經躺下準備入睡,被她驚擾到,側臉看她。

“休書啊。”谷雨說。

閆世松把臉轉回去,不再看她,一聲不吭。谷雨走到床前,挨著他的腿坐到床沿上,說:“我問你話呢,你不吭聲算什么意思?”

“我困了。你回自己的臥房去。”閆世松淡淡地回她。

“你們不是說我一女侍二夫么!我不擔這名頭,你快給我寫了,我拿著走人。”谷雨把手握拳,用力捶向他的腿,閆世松“嘶”地抽口涼氣,嗔怪她道:“你說話就說話,怎的還打人?”

“就打你了,你能奈我何?”谷雨瞪他,說:“你們合起伙欺負我遠嫁的小媳婦,我就得平白受著么!”

“我什么時候欺負你了?我這身體,你說我欺負你,誰信?”閆世松覺得她不可理喻。

“你和你娘親還有那些扯老婆舌頭的人一起欺負我。”谷雨氣鼓鼓地說。

閆世松說:“這都過去多少天了,你怎么還記在心里?以后你樂意去哪就去哪,我不管了就是。”

“你不管,你娘親會管。”谷雨又用手撥了下他的腿,嚷:“她傳的那些話,我也不愛聽。”

“不愛聽就不聽。”閆世松嘆口氣,說:“耳朵長在你頭上,可不是你自己說了算。”

“休書還寫是不寫?”谷雨追問。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那天就隨口那么一說,你怎么還沒完了。”閆世松把被子往上拎了拎,蓋在自己胸口,閉上了眼睛。

“哼,這可是你自己不想寫的,不是我怕你寫。”谷雨心口的惡氣略微吐出來些,得意地起身,往自己房內走去,說:“我爹爹和哥哥都管不了我,還別說你們了。我才不怕。”

聽她腳踝上那沙沙的銀鈴聲遠去,閆世松嘆出口氣,自言自語道:“你能怕誰?你多牛氣,出門都帶著蒼狼,誰敢招惹你。”

“閆世松,你偷著罵我什么呢!”谷雨在對面屋內大聲嚷道。

閆世松連忙把眼睛閉緊,假裝入睡。

自此之后,但凡二夫人再來與長子閆世松說谷雨的不是,閆世松都推說:“娘,您有話直接說與她聽去。我說了她也不聽,打又打不過她,您別讓我夾在中間作難。她就是性子野,也沒做什么過分的事,由她去吧。”

二夫人楊氏見大兒子如此怕那谷雨,長嘆口氣,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我不信就沒人管得了這野丫頭了?”

還真就是沒人管得了谷雨了。

自從她去給閆世達送過布鞋和夾襖之后,閆世達隔三差五會背些木柴來東院,進院就背著去了灶房。別人問他來作甚,他只回答來送柴,隨后放下木柴就匆匆離去。

徐媽將此事告訴閆世松,閆世松知道堂弟是來回禮,也沒干涉。

原本以為這場風波就這么過去了,誰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日,適逢閆二爺的故交送了許多海鮮,閆府做了滿桌海鮮盛宴,招呼倆兒子連同谷雨一起用午膳。谷雨剛挑了只大個的螃蟹準備吃,老丁急匆匆地跑進堂內,焦灼地對閆二爺說:“二爺,不好了,聽鎮北頭吳老說,閆世達失蹤了!原本他給吳家飯館送木柴的,從未失信,現在卻連著三日未見了。從東山回來的人,也說他的屋子空著,沒見到人。他那條大黃狗也不見了。”№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