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在上

99:魔音

接下來,陳留白沒有與蘇展多說,連老先生的身份都沒問。

大家走的路不同,沒什么好打聽的。

正如當天萍水相逢,老先生貿然相問,要聽治世之道。

陳留白的回答是“問錯了人”。

很多事情不是說不出來,但道理說得再多,也只是夸夸其談罷了。

“天道何其不公!”

小宅院內,葉火生雙手抱重劍,仰天長嘆:“像吾等遮奢人物,居然要餓著肚子了。”

邁步而入的陳留白聽到這話,不由地哂笑一聲。

“書生,你終于回來了。”

看見他,葉火生大喜過望。

陳留白目光掃過干凈的院落,一切井然有序,看來沒少打理,淡然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葉火生摸了摸頭:“這段時日花費不少,兩匹馬也頗為能吃。”

馬何止能吃?

像胭脂馬與千里騅,精養的話,一匹馬的用度堪比一家五口,可能還要超過。

陳留白看著他,靜待下文,畢竟那時候留給葉火生的錢,即使大手大腳,也沒道理用得這么快。

葉火生神態訕然:“前天,我好像上當了。”

“好像上當?”

“這一陣子,街上抬著佛像出游的和尚儀仗越來越多,各種吹彈,木魚誦經。我知道這些路子不大正常,一直懶得理會。可前天在街邊的酒館吃飯,一邊吃,一邊聽,聽著聽著,然后就生出要捐獻些銀子,給予供奉的念頭。”

陳留白眉頭一挑:“所以你就把錢捐出去了?”

葉火生點點頭:“當其時我腦海里稀里糊涂的,等回到了家,這才霍然清醒,感覺受騙了。”

陳留白問:“那你沒去找回場子?”

葉火生嘆道:“我當即趕回去,可對方早已走遠,不知去向。隨即仔細一想,那奏樂誦經絕對有古怪,很可能是魔音。我就算找上去又能如何?能被弄一次,就會被弄第二次,我總不能把耳朵蒙上,然后沖進去大開殺戒吧。這里是京城,天子腳下。”

他雖然武功不俗,但只是個武者,不會飛天遁地,也不能萬人敵。

在小地方上,敢于藐視當地縣衙,可到了京城中,就完全不同了。

更何況,儀仗中可能藏著高手。

鬧將起來,吃不了兜著走。

左思右想之下,唯有啞巴吃黃連,咽下這個虧。

聽了此事,陳留白沒再說什么。

當初,他親眼目睹之下,在誦經聲中,一眾信徒人員爭相捐獻的狂熱。

此為自愿?

如果是正常的宣揚倒沒什么,求個心安,可那般誦經音律明顯藏著古怪,讓人一聽,便為之沉迷進去,腦子像是被水洗過一樣。

用“魔音”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現在連葉火生都中招了,普通民眾更難以抵擋得住。

不過至今為止,問題主要集中在捐獻方面,就是要錢,其他的事,倒沒聽說。

只能說吃相太狠了些。

那么,這些僧侶,或者直接說天龍寺,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葉火生接著道:“我這兩天出去,也打聽到些情報,說是圣上的墓宮嚴重超支,國庫又虧空得厲害,入不敷出,所以才借著禮佛捐獻的名義,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說到這,忿忿不平:“本來各種苛捐雜稅,還有歲貢等,已經是刮過幾層皮了,沒想到還來這一招。我就說呢,在這天子腳下,沒有上面的人罩著,這些和尚哪敢如此明目張膽?”

“伱當捉刀人,也得交稅?”

“可不是?比如說懸賞一百兩,到手只有六七成,其余的,便是以交稅的名目扣了去。而稅賦收入,當用在民生上,哪有挪用建造一座墓宮的道理。已經造了十幾年,還沒有造完,這不是無底洞嗎?”

葉火生很是不滿:“生前享盡權貴榮華,死后還要繼續,簡直沒完沒了。”

陳留白淡然道:“越是擁有,越是舍不得放手,人皆如此。”

葉火生眨了眨眼睛:“聽說這位延康帝登基之初,是一心求道的,求的長生。但后來發現求不成,身子骨反而變差了,于是趕緊換門庭,聽信了釋家輪回轉世那一套,所以要造此因果,使得釋家大興。”

陳留白呵呵一笑:“你倒打聽得不少。”

葉火生得意地說:“別小瞧了市井民間,很多消息都從那里散發出來的。我琢磨著,現在朝野一片烏煙瘴氣,定然是有人想要把水攪渾,好趁機渾水摸魚……對了,那位美麗公主來過一次,但你不在,她就走了。我看她的樣子,似乎心事重重。”

陳留白道:“你都把她師尊殺了,她能有好心情?”

葉火生:“……”

趕緊道:“這個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能夠刺死赫赫有名的白帝城城主,本是一樁了不起的戰績,不過那過程并非正常,見不得光,自然要守口如瓶。

否則的話,那么多白帝城弟子找上門來,他可頂不住。

如今那郭林尸骸,正深埋在院子的角落處。

對此,陳留白不以為意。    葉火生忍不住問:“書生,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堂堂先天宗師,卻甘心受人驅役,當了走狗。”

陳留白答道:“皇帝想求長生,那些宗師亦不能免俗,就這回事。”

并沒有細說,因為沒有必要。

葉火生不是笨人,想一想來龍去脈,便能猜出個大概來,便不再多問,心里暗嘆一聲:長生久視,這么大的一個誘惑念頭,誰能躲得過?

陳留白便回房間,稍作收拾,盤膝打坐。

自從突破后,他就養成了打坐的習慣,但有空閑,便運起周天,見縫插針地把氣血轉化為元炁。

水磨工夫,靠的就是這種水滴石穿的勁頭,容不得半點偷奸耍滑。

更要忍受住其中的寂寞。

一晃三天過去。

這一日,趙格兒再度登門,見著陳留白,她頗為高興,露出了歡顏。

師尊郭林突然失蹤,白云山莊內亂成一團,好在二師兄賈肅素有威嚴,很快把場面穩住了。用他的話說,師尊以前也做過悄然離開的事,但過一陣子,自己便回來了。

然而這一次,過了那么久,依然杳無音信。

發散所有人手到處打聽,一無所獲。

賈肅感覺,師尊可能出事了。

這可是要天崩的大事。

他當機立斷,只留下幾個弟子,然后就帶著其他人離京南下,返回白帝城了。

白帝城,才是門派勢力的基業,城中有數位長老坐鎮。

發生了這種事,自然要盡快與長老們匯報商討,然后定出章程來。

趙格兒的處境頗為尷尬,她新近被郭林收為親傳,可師尊就失蹤了。

此事透著蹊蹺。

而新近與白帝城產生過沖突的人,就是陳留白。

陳留白又是趙格兒引薦過來的……

連串的關聯,賈肅當然會懷疑師尊失蹤,很可能與陳留白有關,而趙格兒也脫不開關系。

但懷疑是懷疑,他可不敢上門來找陳留白質問。

大師姐一招敗北,如今連師尊都不見了,賈肅自己再過來的話,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至于趙格兒,堂堂公主殿下,也不能將她拿下來審問。

而面對詢問,趙格兒發誓說不知怎么回事。

她的確毫不知情。

沒辦法之下,賈肅越想越不對勁,只得翻找起師尊的靜室,不料發現了某個秘密,原來師尊竟是求仙會的人。

但求仙會是個什么存在,就不得而知了。

這事越發變得復雜,陳留白的嫌疑反而變薄了。

畢竟以其本事手段,完全可以憑著一己之力,便將整座白帝城連根拔起,所以根本不需要暗地里對郭林下毒手。

此事賈肅處理不來,只得帶人撤走,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趙格兒并沒有跟著走,而是留在了京城。其實她也懷疑過陳留白,但并無意義。

有些事情,注定是永無真相。

此番登門,也是想著來碰碰運氣,看陳留白是否回來了。

莫名地,站在先生面前,她反而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

趙格兒心中很清楚,不是陳留白需要她,而是她需要陳留白。

因此時常擔心,會不會在哪天便失去存在的價值,從而變成了一枚棄子:

“公子,我父王前一陣子又病倒了,看他的樣子,本來計劃在開春之季舉辦的祭天大禮,有可能會改期,但現在還沒有確定;”

“進入一月,朝野更加混亂,父王性情變得暴戾反復,前不久,他下令處決了蘇老夫子。要知道,蘇老夫子可是他的老師呀。”

像上次一樣,趙格兒匯報著各種情報動態。

陳留白也因此而知道了,原來那老人的身份,竟是一位帝師,稱得上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子了。

但事到臨頭,想要撞柱而亡,求個名節都得不到成全,反而被押解到菜市口,梟首示眾。

這個下場,絕對是一個恥辱。

匯報完畢,趙格兒告辭離去,回宮里了。

其實她并不想回到越發陰森而壓抑的皇宮,可沒辦法,想要得到更多的內廷信息,就只有呆在里面。

陳留白拿出鐵劍來,用一塊布開始拭擦。

他準備去天龍寺那邊走一趟……

有些情節我并沒有詳細寫出來,但少女與主角之間,可不是一見鐘情,而是經歷過患難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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