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子”飯館確實在新平引起了人們的好奇,在老丘地煽動下,糧站、水機站、農機站、派出所等單位的人先后在飯館招待了上級領導或客人,果然不假,飯館的服務員真的笑容滿面,而且隨喊隨到,著實讓人們享受到了飯館的承諾:讓顧客有回家吃飯的感覺。那時的人們言語匱乏,還不知“顧客就是上帝”,雖然菜式老土,口味一般,不過人們要的就是那份受人奉承的味道,在家里吃飯有時候還得看婆娘的臉色呢,可在“五妹子”飯館卻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些單位也是常年在飯店招待領導的,那些國營集體飯店的服務員架子比領導還大,拉著一張死人臉手腳也沒個輕重,上菜時常是把菜湯濺得到處都是,讓人看了就厭煩,最可惱的就是菜肴原料經常準備不足,也許不是準備不足根本就是懶得伺候,久而久之,單位上知道有上級領導要來檢查,就要提前到飯館定好菜譜,吃飯時為了讓上級領導不看服務員的臉色,干脆就讓本單位手腳麻利的女職工充當服務員,唯有這樣才能吃頓安生飯。至于普通老百姓就更不敢去飯店了,一來經濟不允許,二來也是看不慣那些飯店服務員的嘴臉,仿佛不是去掏錢吃飯,而是去蹭吃蹭喝一樣,誰愿意花錢買氣受呢。
去“五妹子”飯館吃過飯的人那自然是沒口子稱贊服務態度好了,惹得各單位上吃食堂的青工們心里癢癢的,食堂到底油水少,所以青工們想打牙祭就只能買了好菜去家里開伙的同事們處,一次兩次還行,可終究的別人的家,去的次數多了也討人厭,供銷社的飯店更不愿意去,青年人個個血氣方剛又如何受得那樣的腌臜氣!何況不少人都在文化站認識楊陸順和汪溪沙,就紛紛抱著試試的心態吃飯,果然不但服務態度好而且價錢便宜公道,最難得的是可以盡情鬧騰,沒了在同事家里的拘束更沒供銷社飯店上下班的時間限制,你吃一小時、兩小時都行,你隨便加菜也行,馬上就成了這群年青人聚會的好地方,今天你請明天他請,“五妹子”飯館就漸漸熱鬧了起來。
相比之下供銷社飯店就更冷清了,除了蒼蠅蚊子幾乎就沒人進門,有人就戲謔地對飯店工作人員說:“看來你們飯店也要改變服務態度了,要不鬼都不上門!”當然也是對曾經受了氣的一種幸災樂禍、諷刺打擊的心理。飯店的人撇著嘴巴漫不經心地說:“沒人上門還不怕不好死了我們,不做事白拿工資。想我也傭人一樣伺候你們,門都沒有,憑什么嘛。那個體戶飯館你也不看是什么人開的,幾個邋遢死了的農民,是些沒文化的人,當然舍得拿臉皮當屁股用了。這世道個個都想受人奉承,我也一樣,憑什么奉承你們呢?”
這些話多少也傳到了五妹子飯館,楊陸順他五姐一家聽了自然慪氣,可誰會愿意跟錢慪氣呢?生意漸漸好了,一天要賺好幾張工農兵硬票子,這對于一個農村戶子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他五姐咬著牙齒說:“你們不愿意客人上門,我巴不得新平的人都上我的飯館吃飯呢,不就是鐵飯碗么?你一個月賺的錢還不如我一天賺的多,不曉得得意個什么勁!”
楊陸順的猜測也沒錯,政府家屬房過了一個夏天,就有戶子開始搬家了,最先搬的是謝鄉長家,他愛人已經調到了新平完小任教,兩個兒子都在縣一中讀高中,一個東風卡車就把他全部家當運到了新平,無非就是兩張床幾個柜子一些凳子擺設,虧得提前做了幾件擺設,要不三間屋肯定得空蕩蕩的。汪溪沙也幫謝鄉長愛人易老師拾掇房子,這收拾房子的零碎活沒兩個女人還真難得搞,加上得知新添置的擺設就是這汪妹子送的,馬上這兩個女人就姨呀侄的混得親熱了。
房子收拾熨帖,沙沙笑著說:“易姨,搬了這么大的新房子心里高興吧?”
易老師也是四十多的人了,胖胖的跟她家老謝差不多身材,說:“小汪妹子啊,打心眼里高興,住這么大的直通間,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呢!想起原來帶著兩孩子,四口子住一間屋,冬天四處里灌風,夏天里熱得娃娃們長一身痧痱子、火癤子,我就難受,現在住這么好的屋,娃娃們又在學校讀寄宿,一學期難得回幾次家,唉。”說著易老師擦了下眼角,看得出確實高興。
沙沙抿著嘴笑著說:“易姨,掛牽孩子們呀,我聽六子說你兩個兒子成績都蠻好,老大已經高三了吧?我看呀考上北京的大學沒問題,這一讀大學就三四年的,你不更掛牽了呀?諾諾,大學一畢業肯定就要分到城里工作,又要找對象結婚,呵呵,就更難得見到寶貝崽嘍。”
這番話句句戳到易老師的癢肉上,讓這當娘的又高興又心酸,眼淚又止不住流了出來,邊擦拭邊笑罵道:“你個小妹子,鬼精鬼精的,句句說到了我心坎上,你說我這當媽的怎么不想孩子將來有出息,就象你家六子一樣是大學生呢?可一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娃娃翅膀硬了就這么飛出去了,我就難受得要哭。走走走,不說這些了,去看你結婚打的新家具去。”
沙沙便領著她去自家房子,一進門里面乒乒乓乓幾個木匠師傅忙得熱鬧著,利子趕忙打招呼:“舅媽,你來了啊!”
這利子十六、七歲,農村青年都老像了點,黑黝黝的腰大膀子粗的看上去說二十歲不為過,弄得易老師奇怪不已:“汪妹子,這、這個木匠師傅喊你什么?”
沙沙臉上飛紅,笑著沖利子點點頭算是回應,對易老師說:“他是六子三姐的滿崽,今年只怕也有十七歲了。”
易老師嘖嘖地說:“他三姐的滿崽都跟我家老大差不多,那大姐的崽女不比你家六子年紀還大啊?”
沙沙說:“那可不,六子的大外甥比六子還要大上幾歲,我早做了舅奶奶、舅外婆嘍!”
易老師捏了沙沙紅嫩的臉一把打趣道:“你這妹子也不怕丑,還沒嫁人就充人家的舅媽舅娭娭!看來你叫我姨,我都不好意思應了,在我家我輩分也沒到娭字輩喲。”
沙沙格格一笑說:“結婚證都扯到手好幾個月了,只沒辦酒差個儀式,當然是他家的人嘍。再說你比我爸媽只小了幾歲,謝鄉長曾經還是六子的老師,我叫你姨是應該的了。就怕把你叫老了你不高興才是真的。”
易老師親昵地說:“你這妹子嘴真甜,又懂事又漂亮,六子只怕喜歡得要命喲。”
劉木匠忙里偷閑笑著說:“這位女同志,莫夸得太狠了,這妹子什么都好,就是搞的菜太不好吃了,還得多努力喲!”
沙沙嗔怒道:“劉師傅,我天天好飯好菜伺候著,你還說三道四的,對得起你自己的嘴巴不嘍?還不加緊時間做活,耽誤了我的時間看我不扣你工錢!這是我們新平謝鄉長的愛人易老師。”
劉木匠咧了咧嘴故意做出一副苦樣子,說:“易老師啊,你看你看,好惡的妹子喲!”
易老師也哈哈笑了起來說:“汪妹子也是家里的滿女,耐煩搞飯就不錯了,手藝差是要加油學,以后我教你。還差幾件沒做熨帖呀?劉師傅可別真耽誤了人家是好事喲。”
劉木匠手一指說:“在中間房里擺著的,其實按時間應該是早完工了的,不是給你家先打了幾件擺設么?就肯定會要慢幾天,不過絕對不會誤事,你不是十一辦酒么?還有一個月呢,我這里一禮拜絕對完工!”
易老師又感激又歉疚,說:“汪妹子,你結婚的家具當然要先打了,要真誤了工,叫我這姐不姐姨不姨的如何心安喲。”
沙沙笑了起來,說:“易姨,說哪里去了,這不還沒耽誤時間么。我們里面去看,莫瞧這劉師傅嘴巴討嫌,可手下的活厲害,我專門從縣里請來的呢。”
易老師摸著款式新式精致的家具,眼睛早被鑲嵌的細紋夾板吸引住了,撮著牙花子贊道:“啊呀,這是怎么刷上去的漆呀,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顏色呀,怎么摸上去比鏡子還光溜喲?”
沙沙說:“這不是涂的漆,是一種硬甲2.6板,用乳白膠粘上去的。這樣的家具又好看又省木料。”說著她彎腰打開一扇柜子門,說:“你看,這都只用木做框架,襯上一層薄木板,再在木板外粘夾板,既輕巧又節約還美觀,六子他家準備了五方好木,到現在三方都還沒用完呢。”她瞟了一眼滿是羨慕神情的易老師,眼珠兒一轉說:“易姨,要不干脆乘這劉師傅在,我這里又剩了這么多料,你也把家里換置換置,我看你家的家具都是好多年的老式樣了。”
易老師看了又摸,摸了又看,還在皮革沙發上坐了坐,顯而易見是動了心,她隨口說:“是要得,我那些東西不少是我結婚時打的,是該換了,等下我就跟老謝商量商量,我是真喜歡這些式樣的家具,擺在家里好洋氣的。”
沙沙笑著說:“反正我這里的料你隨便用,閑著也是讓蟲蛀了。再說這劉師傅是個憨實人,工錢要得也不貴,又會精打細算,做活又快,再要請他到新平來就不容易了。”
易老師當即說:“那我也就依你的樣做一套沙發什么的,料就用你的,不過我會按價給錢的,你先前就送了我幾件擺設,這次不能再白要了。”
沙沙忙說:“沖我們兩家的關系還談什么錢不錢的,這又值幾個錢呢,我們不說錢啊。”
易老師拉著沙沙的手說:“那怎么好意思呢?我都不曉得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沙沙笑盈盈地說:“真要謝還不簡單,多教我幾手燒菜手藝不就成了。”至此易老師就把沙沙當最親近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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