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臣風流

第四百七十九章 徐階的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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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他一提醒,周楠忙道:“是是是,得抓緊了。”

現在是三月初,按照明朝的科舉制度,殿試會在四月二十一日那天舉行。

那才是決定自己未來前程上限的關鍵。

當下,二人立即趕往青州,和巡撫衙門,府衙一道主持賑濟災民事宜。

這個時候,山東巡撫還是沒有來,只派來一副手,周楠也能理解。

周大人仕途越順暢,前途越光明,地方官越不方便和他親熱。

在青州呆了一陣子,辦完這事,又跑了兗州一趟。

等回到京城交了差,已是四月十五。

看到風塵仆仆的周楠,阿九和荀芳語都是心疼,說老爺你曬黑了許多,胡子也長了,人也瘦了一圈,恭喜大老爺高中貢士。

她們恭喜的話說得不是那么熱烈,周楠想了想,大約是這事過去太久,歡喜勁兒已經過去了吧?

還有,自己事先對外吹了牛皮,說今科必中,想來兩女也信了,早有心理準備。

周楠心中氣惱:這可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啊,就這么平淡地度過了,遺憾遺憾!

其實,他后來才知道,周楠中貢士的喜報送到之后。兩位夫人當即就哇哇大哭,狠狠地賞了送喜訊的報子。

周家的鞭炮響了足足一壺茶時間,地上的紅色紙屑都快漫過人的腳背了。

同樣的場景在京城其他地方上演,三百多個中式的貢士的鞭炮同時炸響,整個京城都響起了歡樂的聲音,被一片青色的煙霧所籠罩。

那個送喜報的報子也是機靈,知道周楠身份尊貴,在百萬軍中殺出一條血路搶了這份報單。心中琢磨,這周舍人有兩個家,咱們兩邊都得送到,如此就可以吃兩份喜錢。那么,先送哪里呢?

想了想,他先去了荀芳語那里,等荀夫人看了喜報,得了賞錢,就道了一聲:“抱歉,小的還得去九夫人那里一趟,要不,夫人將喜報給小的,小人替你跑腿?”

荀芳語性格好,人也老實,不疑有他,反謝道:“多謝差官,如此就勞煩了。”

報子又去了阿九那里,依舊得了一份大紅包。

兩邊的喜錢加一起超過都快五十兩了。

報子心中大樂,心道:這周大人怎么不多娶幾個平妻啊,這朝廷的婚姻制度,我看啊也有大問題。人家有權有錢,多討幾個婆娘,有錯嗎?

回到京城之后,周楠還有兩件事要做。一是去吏部卸了中書舍人的官職,二是去內閣將山東青州的調研報告送了。

吏部那邊的事情沒有任何波折,朝廷的官位就那么多,一個蘿卜一個坑。中書科舍人有炙手可熱,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做官盼缺,你周大人要走,那可是天大好事。

出了吏部,周楠這一刻起就沒有了官身。

到了內閣,徐階卻不在,說是和袁煒一道去西苑值守了,內閣只剩高拱和李春芳二人。

周楠和這兩位閣老也沒有什么話好講,正要將折子交給內閣的書辦回家。

一個文吏偷偷給周楠使了個眼色。

周楠會意,將折子揣進懷里。

那文吏下來后才道:“周大人,輔說了,若你來,他在也就罷了。若不在,你且在這里等著,我這就去稟告徐閣老。”

周楠:“有勞了。”

這一等就是等到中午,正餓著,徐階終于回來。

他哈哈一笑:“子木你回來了,恭喜中式了,老夫沒有看錯人。”從現在開始,徐閣老終于可以動用手頭所有資源栽培這個后輩了。

周楠:“若沒有老大人的耳提面命,小子也不可能有今日。”

徐階繼續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將來咱們徐氏一門說不定還得由你來撐門面。”

老徐頭的心思周楠自然清楚,這徐家實在沒什么人才。等到徐階退休,徐家說不好回就此衰落,在真實歷史上不就是這樣嗎?

你姓徐,我姓周。你們徐家子弟爛泥扶不上墻,我也懶得理睬。

徐階:“對了,阿九將來若是有兒子,過繼一個給蕃兒的長子吧!”

周楠:“啊!”

徐階略微不快:“怎么,子木不愿意?”

周楠心中自然不肯:“如何不愿意,只是阿就尚無身孕,將來就算有了孩子,是男是女誰也說不清楚。”

徐階所說的蕃兒的長子,就是那天自己和阿九結婚時來接返門的小舅子,一個標準的紈绔子弟,在歷史上好象也沒有留下名字,可人家是長房長子,未來手握徐家所有資源的族長啊!

徐階兒女成群,徐家生育力很強是不假,可這個徐少爺卻是個例外。

大約是長年在外面胡鬧,搞垮了身體,到現在還沒有一男半女,估計以后要做丁克。

按說,他從兄弟那邊過繼一個孩子就成,犯不著去尋個外姓孩子做兒子。

再說了,徐蕃的老婆實在太惡劣,他兒子又是個不成器的,自己的孩子落到他們手里還能有好?

徐藩道:“阿九畢竟是老夫的孫女,她和你的孩子身上也流著老夫的血,也是我徐家的人。”他嘆息一聲:“是的,蕃兒那一房的子弟實在太不成器了,孩子將來交到他們手里確實不妥。老夫年事已高,過得幾年,也會致仕回家養老,含飴弄孫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將來你和阿九有了孩子,自然由老夫來教導,大可放心。”

聽徐階這么說,周楠眼睛一亮。

老徐這人人品是可圈可點,他親自教出來的孩子還能差了,估計也是一頭小狐貍。娃如果給他養,將來自然是吃不了虧。為人父母者,誰不希望別人家的孩子都老師巴交,自己的娃精明能干。

而且,徐階學問出色,算是天下一等一的名師。

有了徐家的資源,孩子將來的前程還能小?

官宦子弟,鐘鳴鼎食之家,想想都美。

未來,一個翩翩世家公子就要降世了。

周楠概然道:“如果阿九同意,我沒有任何問題。”

阿九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不但不反對,反心中歡喜,說孝順祖父和父母那是應該的。她從小在家里受侮辱受損害,這次竟然能夠為家族做這么大貢獻,竟然有一種崇高的感覺。

古人的觀念,很多時候和現代人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見周楠答應,徐階更是高興,這才說起正事:“子木還有幾日就要參加殿試了,可已經準備好了?”

周楠無所謂地說:“以我的會試成績,不在中不下的,估計也就是走個過場,倒不用放在心上。到時候,隨意寫篇文章對付對付得了。”

據邸報的貢士排名來看,這一期會試中,周楠的名次在一百八十三名,屬于不上不下。將來皇帝賜出身的時候,估計也就是個賜同進士出身,運氣好可以夠著賜進士。

實際上,會試一結束,能夠上榜的人都是進士了。后面的殿試,還有館選朝考,也會綜合考慮會試、殿試、朝考的成績,其中會試的成績占六成比例。一甲子周楠是不抱幻想的,庶吉士也被他放棄了。

殿試說穿了,就是給進士們排名,考時務策一道。考生們都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書生,又沒從過政,朝廷也不指望他們能獻上治國良方。隨意寫,只要格式對了,沒有違制的地方就算過關。這場考試的要點是書法,沒錯,就是看誰的字寫得好。

會試的名單一出之后,基本上誰做狀元、榜眼、探花,誰做庶吉士,天下人心中都有個譜——你按照名次排下來基本上是八就不離十——這一科,不出意料,前三名被徐時行、王錫爵和余有丁承包了,李材得了第十六名庶吉士穩了。

至于周楠的老朋友徐養大,也中了,就是名次慘了點,倒數第十三名。

徐階:“不然,庶吉士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子木休要放棄了。”

這老頭沒有燒糊涂吧,我名次這么低怎么選館?周楠心中這么想,口頭卻道:“自然是不敢放棄的,不過,考得不好,奈何!”

徐階撫須緩緩道:“一場會試考得不順算得了什么,后面不是還有兩場嗎,這兩場可都是你的強項。殿試考時務策,那些書生如何比得上你這個宦途老人?館選考詔、論、疏、詩、賦,這些你在隨侍天子的時候可是寫熟手的。”也就是說,殿試寫的是政論文,館選是機關公文寫作。如果周楠自謙第二的話,沒人敢稱第一。

徐階道:“殿試估計會從賦稅改制上出題,你不是剛跑了一趟山東嗎,正好用上,你這份折子先不忙上,改一改直接可以用到考場上去。”

“啊!”周楠抽了一口冷氣,立即明白,殿試的題目其實并不需要保密,就算泄露出去也沒有任何關系。

因為這場考試是行測和申論的綜合體,并不是你文章寫得好,事先做了準備就一定能拿高分。

因為治國大政方針本就是會有極大的爭論,好壞也說不準。關鍵是你要切合現在的政治潮流和未來朝廷將要實行的政治舉措。

說穿了就是為未來政治的預測和建議,這玩意兒,別說考生,就連朝堂大老們也說不清楚,判分標準也非常唯心。

皇帝之所以派自己去山東調研,那是在為殿試做準備啊,說不好也是為未來大改革探風試水。

自己經過周密調查之后所寫出來的文章,難不成還被其他人比了下去。

徐階敏銳地把握到這一點,也明白這是皇帝對周楠的恩典。

經過殿試之后,周楠說不好要成為簡在帝心的新貴和未來改革的弄潮兒之一。

未來的一代權相也初具雛形。

周楠心中腹誹:難怪老徐頭急吼吼地要家我一個兒子過繼給他孫子,作為交換條件,真精明啊!畢竟我是他的孫女婿,是外姓人。將來權柄在手,不買徐家的帳他們也沒個奈何。如果我的兒子成了徐家的長房長孫,家業繼承人,徐家有事自然不能不管。

老徐能夠權傾天下,這份眼光和心計確實了得。

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