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情齋69云咒(三)_wbshuku
69云咒(三)
69云咒(三)
左一棋目光一轉,但隨后便爽快地答應道:“公子請說,若能效力,學生義不容辭。”
胡悅問:“我要你困住楚玨,他明日絕對不能來觀情齋。”
左一棋沉默了很久,最后抬頭看著胡悅說:“公子這……恐怕不是學生能夠做到的。”
胡悅說:“先生誤會了,我并不在意你是否能夠真的拖出楚玨,而是要你去拖住他這個動作而已。”
左一棋微微歪頭,他問道:“他是侯爺,學生只是一個小小的師爺,公子你是否太看得起學生了。”
胡悅說:“不,我只需要有人告訴他一句話。”
左一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胡悅摸了摸后脖子,解釋道:“就對他說胡悅人不在觀情齋就可以了。”
左一棋問道:“何意?”
胡悅說:“這你別管,你問了原因,他反而能從你的嘴里套出實情,連你都不知道實情。那他才有上當的可能性。”
左一棋尷尬地笑了笑,推辭道:“雖然學生很想要幫助公子,但是因為當初插手了一些事情,已經惹得侯爺十分不快,如果我這一次再稀里糊涂得插一腳。學生實在吃罪不起吶。”
胡悅說:“你放心,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住你家侯爺的命,而不是為了我一介草民。”
左一棋不露聲色地說:“在侯爺心中公子的性命比一個國家的命還要重。”
胡悅不語,左一棋不言,兩人對視,似乎在試探,又似在思索。最后左一棋拱手深深一拜,道:“我會盡量一試,如果這真的是為了保全侯爺的話。”
胡悅微微點頭,左一棋側身往前走,胡悅依然站立不動,等左一棋走了之后,胡悅捂著嘴,開始發笑,他自言自語道:“我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一個人的命……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胡悅捂著自己的手臂,他回頭看道:“你還在?”
紅衣女子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撐著一把黑色的紙傘,看不見她的眉眼,也不知道此時她的表情又是如何。但,她的聲音冰冷無情,道:“我只是來看看,你到底想起了多少事情。”
胡悅轉過頭,面對面朝著女子走去,女子卻往后退去,始終與胡悅保持著一段距離。
她說:“我的目的你清楚。”
胡悅說:“你知道為何會有云咒嗎?”
她凄凄一笑,說:“我怎么會不知道呢?但這也是我手里的王牌,不是嗎?”
胡悅說:“云咒會反噬。”
她微微一晃,但是卻依然冰冷道:“那又如何?”
胡悅說:“你只是利用玄冥子。”
她說:“那又如何?他何嘗不是在利用我呢?我們互相利用,但目的相同。”
胡悅說:“我能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放手,然后離開。”
她說:“生死符對你的作用除了回復你所有的記憶,還有就是把原先停滯得時間再一次撥動。現在你又想要如何面對?我的好師兄。”
胡悅微微皺眉,他沒有說話,轉身便走,就在兩人錯身之刻,他停下說:“夢靈……你要知道,你的死不是我的責任,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而我絲毫不會因為你的原因而心生愧疚。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這些。”
胡悅說完便離開了。女子依然握著傘,她轉過頭看著胡悅遠走的背影:“這一次我看你又有什么辦法能挽回。你也只不過是一個棋子而已。還有,你真的會對他動情?還是這也是你的算計?胡悅啊胡悅,你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你知道嗎?你比誰都冷血!”
胡悅停在了遠處,他沒有回頭,只是如此道:“那又如何?誰人不是棋子呢?”
胡悅回到觀情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他手里提著兩個酒壺,一個食盒。一路往回走,果然在觀情齋的門口,兩個鬼女猶如門神一邊站立,胡悅哈哈一笑,朝著兩人說:“二位辛苦了。”
燕兒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理睬胡悅,柳兒依然冷著臉說:“這個女人一直都沒有出門。”
胡悅問道:“有誰來過嗎?無論是人,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柳兒說:“沒有,此處除了你回來,并沒有任何人前來,包括楚玨。”
胡悅微微蹙眉,柳兒沒放過他這一神色,說:“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樣?如果他三日內不來,你當如何?他來,你又當如何?”
胡悅各看了兩鬼女一眼,隨后問道:“飯吃過了嗎?”
兩女都一愣,燕兒道:“我們不需要吃人間的食物。”
胡悅點點頭,隨后說:“那麻煩二位繼續好鬼做到底,盡職盡責,守完這三日之期。”
燕兒厲聲道:“你不要太過分了!”
胡悅說:“我現在還不能出事,否則你們也不好交代對吧。所以我要去吃飯了。二位辛苦了,再接再厲,我相信二位,一看你們就是靠得住的。”
胡悅不理兩女身邊的煞氣凝重,陰寒如冰,直接提著食盒,跨門而入。打開門,對著屋內來回踱步得虹翹說:“虹翹姑娘,吃飯吧。”
虹翹見是胡悅回來,馬上迎了上去問道:“公子,小英怎么樣了?”
胡悅指了指位子說:“坐吧。”
虹翹不安地坐回了位置,胡悅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自顧自地打開一壇酒,就著壇子便喝了一口說:“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姑娘要聽哪個?”
虹翹咬著嘴唇說:“好……好消息。”
胡悅說:“好消息是小英還活著。”
虹翹看著胡悅,問道:“那壞消息呢?”
胡悅利索地說:“小英救不回來了。如果你為她好,就讓她徹底的死去吧,別折騰。”
虹翹猛地站了起來,她拉住胡悅的手臂說:“不行,公子……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她,!我,實在不行讓我代她受苦。公子你有辦法的,對嗎?公子!”
胡悅說:“你要救活她?她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傀儡。死對她來說反而是解脫。趁現在還能讓她徹底死去,再過一段時間……連這個都有難度了,只剩下讓她魂飛魄散一條路了……”
虹翹搖著頭,但是卻沒有辦法接話,胡悅頓了頓,猶豫片刻還是說:“只有一個辦法能夠救回她,但這個方式你還是放棄吧。”
虹翹睜大眼睛說:“公子,有辦法我們就不能放棄啊,小英待我如親姐妹,而且……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小英是為了保護我才……”
胡悅把玩著手里的酒杯說:“任何的咒術都是有其反噬的可能性。但是要做到反噬咒術這樣的情況,其實就是破釜沉舟,小英只是一個咒術的寄體,如果要反噬回去,還需要另一個咒術,也就是說,如果這個咒術強行壓制了之前的,那么之前的咒術便會反噬回原來下咒之人,而如果未能壓制,則會出現雙重反噬的結果。”
胡悅喝干了杯中的酒,平淡冷靜地指了指對面的飯菜,繼續說:“也就是說,那第二個下咒的人不但要承受原先的咒力,還要連同自己的咒術一并承受,而就小英身上的咒,這份咒力是很難壓制的。”
虹翹咬著牙,她斷斷續續地問道:“那,那如果……雙重反噬會……會死嗎?”
胡悅冷笑一聲,他說:“這世間有太多比死還要痛苦的事情,如果只是一死,也許還算是比較好的局面。畢竟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所以我才說你還是讓小英就那么死了比較干凈。”
虹翹絲毫沒有食欲,她不停地、掙扎,猶豫。她站了起來,又坐了下去。胡悅并不在意,他吃飯喝酒,最后給虹翹余留了一份,便起身收拾。
虹翹又急又怕,反復掙扎,一邊哭一邊搖頭,胡悅留她一人在屋內。來到院子端著一壺酒看著月色,屋內哭泣的聲音他不是沒有聽到,但是此時他明白,誰的命不是命呢?而且這一切也是玄冥子的算計。
胡悅仰頭飲酒,此時門打開了,虹翹滿面淚痕,臉色蒼白,月光映照得像是一碰就會破碎的瓷器一般。
她走道胡悅面前,眼神空洞,她說:“公子……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胡悅搖了搖頭,繼續喝酒。虹翹說:“那好吧,公子請教我施法,我要救小英。”
胡悅捏酒瓶的手一緊,他看著虹翹,虹翹的眼中看不出是怕,還是堅定。仿佛此刻她讓自己什么都不去思考,這樣才能下決定一樣。
胡悅把酒壇放在桌上,他說:“你可想好了?”
虹翹點頭,胡悅說:“失敗的可能性非常大。可以說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
虹翹空洞的眼眶中滑出了一滴淚,她說:“十二年了……”
她說話的聲音在顫抖,虹翹抬起頭,朝著胡悅哀戚地笑道:“十二年了吧,公子。我們認識了十二年,當年河畔聽柳,像是一場夢一樣。”
虹翹坐在過去楚玨所坐的位置,她說:“我其實一直都在想,怎么樣才能在公子的身邊待的更久一些,更近一些。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有的時候想著想著,一夜就過去了。天明晨曦,發現自己居然還是想不到任何辦法,所以我一直都只是在我自認為離公子最近的距離看著你,哪怕你沒有看著我,我也覺得這樣就很好。那么樣的心情我過了很多年。”
虹翹指了指胡悅的這瓶酒,胡悅微微欠身,遞給了虹翹。虹翹喝了一口,被嗆得咳嗽,她用手背擦了擦嘴,繼續說:“而后我發現實際上公子你呀對我已經很好很好了,真的,你總是給我帶來有趣兒的事物,會關心我,能明白我心里的苦楚,不過,呵呵,后來楚公子來了,我發現其實你對我的好,全是因為我聰明、懂事、會察言觀色,而非……因為有情。”
胡悅說:“姑娘你的情,我受不起。”
虹翹微微笑道:“對,但是楚公子的情為何公子卻接受了呢?”
胡悅動了動嘴唇,但是卻沒有出聲,他想了片刻說:“因為……”但是那句因為卻依然無法接下去說完。
虹翹沒有繼續問,她說:“所以后來呀,我就死心了,我知道我不可能在公子的身邊待太久,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早晚是要分道揚鑣的。我也明白我這十幾年來所托付的感情到頭來就只是這般如風如霧而已。”
虹翹微微聳了聳肩,看著胡悅說:“所以公子,我不會對你說愛這個字,我知道你不會接受,我也不愿意如此這般屈了自己,虹翹有虹翹的堅持,我倆是知己,知音,所以公子我此刻第一次以一個知音的身份,請求公子,如若術法失敗,請你讓我徹徹底底的死去,那時把我和小英埋在一起,黃泉路上有她陪著我,我就不孤單了。公子也請你不要忘了我,只要你還記得我,就足夠了。”
胡悅看著虹翹,眼神中出現了迷惑,他捂著額頭,額頭上的云紋又更深了。他輕聲說:“我會的。”
虹翹嘆了一口氣,低下了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酒瓶:“那何時開始?”
胡悅說:“明日午時。”
虹翹點了點頭,胡悅說:“姑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見的人,可以去看看。但是千萬不可回那棟小樓,也不能見小英。切記。”
虹翹起身施禮道:“那我不打擾公子休息,我先離開了。”
胡悅起身問道:“你……準備去哪里?”
虹翹笑著說:“自然去最后看看那些過往照顧過我的人了。過了此夜或許我就沒有機會見到他們了。”
說完便離開了,胡悅把虹翹送到門口,虹翹再拜,胡悅看著虹翹,眼中似乎有所思索,但還是回到了觀情齋,觀情齋內兩閨女站在院中,柳兒說:“你準備做什么?”
胡悅說:“做我該做的事情,別怕呀,你們現在還在此處不就是為了監視我嘛。”
兩個鬼女不說話,滿慢慢消失在了院子中,但是胡悅卻感覺得到四周的空氣中彌漫著冰冷的水氣。
胡悅哈哈一笑:“那么熱的天,幸好有二位啊。”
說完回屋,關門。他閉上眼,第二天,楚玨還沒有來,胡悅微微捏著手,他有些擔心,如果楚玨不來,這一切的布局都將付諸東流。但如果他來了,胡悅抿著嘴說:“這就是你的目的嗎?你又會如何布局呢?”
水流過的聲音,風吹過的聲音,開門的聲音…
“不會讓你等太久,因為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楚玨猛然睜開眼睛,手邊的玉酒杯被他撞翻,他看著蠟燭忽明忽暗的閃爍了幾下,隨即熄滅,透著月光,楚玨站了起來,他端坐在椅子上,捂著頭,似乎再思考什么很久遠的事情,他不知不覺開口道:“時間不多了啊……”
他恍然回過神,之前夢中的聲響是過往的記憶,一陣風吹過,帶來一股奇異的香氣。在這婆娑世界之中,這樣寧靜的夜晚實在是太普通,但是卻總讓他看不夠。他站起身,而四周不知何時煙霧繚繞,在煙霧之中傳來了一聲清冷的聲音:“楚君。”
楚玨沒有再向前,他說:“哦……你來了?”
“您準備的如何了?”
楚玨說:“時間還沒到。”
“奴婢只是提醒您而已。”
楚玨低頭沉思道:“下次留個紙條如何,你那么突然出現在下也有些驚恐。大半夜出現,還怎么能安睡呢?”
“呵呵,楚君說笑了,請楚君贖罪,奴婢這就告退了……”
幽影晃動了幾下,隨后便消散了。
楚玨再一次點上蠟燭,此時他的眼睛卻呈現出一絲銀色。那抹詭異的光澤稍縱即逝,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默念道:“接下去就看你的了……”
終于到了第三日,一直端坐閉目養神的胡悅睜開了眼睛,此時他的相貌與之前又有了變化,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緊抿的嘴唇,冷冽的眼神。這一切都不再是過去游走于煙花柳巷的胡悅,而對于胡悅來說,這一夜的思考仿佛已經讓他做下了某個決定。
他站起身打開門窗,屋內被陽光照得通亮,胡悅回頭看了看這屋子,隨后便走了出去。
而出了觀情齋,胡悅卻迎來了一個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故人。
蔣瀘一身白衣道袍,褪去了世俗紅塵的容顏,一臉清冷平淡,猶如當空皓月,一頭白發但相貌卻和當初胡悅相識時的蔣瀘一般,絲毫沒有衰老,他微微一笑,這一笑,讓他顯得似乎并非那般避世出塵,他微微欠身道:“慕之久見了。”
胡悅也是一愣,他說:“你……”
蔣瀘微微淺笑道:“老友,難道不請我進屋坐坐?”: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