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錦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她從未見過這種情景,一時之間陷入思緒之中,卻等到了天明。

她不喜歡有人守夜,因此一大早,紅纓敲響了屋門。

手中的玉佩和珠子的冰涼與溫熱早已退去,她也閉目養神了一個時辰,雖是半夜醒來,精神倒也算尚佳。

紅纓進了門,將洗漱的水端到桌案之上,再來撩起窗前的帷幔,卻見蘇拂兩眼通紅,眼底泛著濃濃的青紫,憂心道,“這是怎么了?”

蘇拂擺擺手,“無事。”

紅纓見她不欲說,便也不再多問,只是又端來了熱水,將帕子打濕,反復的敷在她眼睛上,如此多次之后,眼睛之上的酸脹之感倒是減了不少,可惜眼底的青紫卻是消除不了。

如此便罷,蘇拂并未受到多大影響,畢竟眼睛上的那四指寬的白色輕紗,依舊是要圍著的。

正當此時,玉容匆匆的從門外進來,俯著身子回道,“郎君,今早傳來的消息,長樂府破了。”

她幽然抬頭,前幾日還聽聞唐軍久攻不下,退了數十里,怎么今日,長樂府便被破了?

從建州到江寧,三百里加急也需兩日,長樂府定是兩日前便被破了,看來,退軍數十里的事情,并不能信以為真。

不過此事倒同她沒有多大干系,姚氏是商賈,就算城破,只要不去燒殺搶奪,依著姚炳的本事,也不會落得凄慘的下場。

玉容繼續道,“再有兩日,唐軍便能班師回朝,只是將領不見了。”

“怎么回事?”她隱約覺得,前兩日的夢境絕非尋常之事。

玉容回道,“此事在百姓中間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當時帶兵攻打長樂府的是當今圣上的四弟燕王帶兵,但是軍隊里出了奸細,在將士攻入長樂府內之后,對燕王放了冷箭,燕王受傷之后不知所蹤。”

若說南唐皇室的皇子們誰最驍勇善戰,定然是燕王無疑,也是南唐內為數不多的善領兵的將領之一。

認真算來,怕是失了燕王,相當于失了南唐的左膀右臂。

“當今圣上可有什么動作?”

玉容被她派出去便是為了緊盯這江寧府內大事小事,因此在她問此事時玉容倒也能詳細道來。

“當今圣上著在閩地的將士留下百人,專門去尋燕王,直到尋到人為止。”玉容娓娓道來。

蘇拂的眼皮莫名的跳了跳,揮揮手,便讓玉容下去了。

紅纓走上前,問道,“郎君可還好?要不要歇息一下?”

方才紅纓一直在一旁看著,自然看出她有些精力不濟,看起來還是昨夜沒有睡好,因此等玉容下去,紅纓才開口問道。

她擺擺手,道了一句不用,便讓紅纓也下去了。

她近來有些心神不寧,也不知是何緣故,大抵真的是這幾日沒有睡好的緣故,心下想來,又將紅纓喚了進來,更衣睡去了。

她置身于一片迷霧之中,只瞧見一道寬闊的大路之上,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因趕了許久的路,又逢日頭正盛,昏倒在路旁。

遠處一輛華麗的馬車噠噠行來,距離那女子約有半丈便停了下來,下來一個穿著水藍色長袍的男子,因是背對著她,她看不清這男子的樣貌。

那男子蹲下身去,伸手扶在那女子的肩頭,似是在說些什么,那女子水眸半掩,正是渾渾噩噩之時,那張干枯了許久的唇微啟,有氣無力的道了一句,雖聽不見聲音,只看其唇形,便知那女子要了水。

男子身邊的小廝將水遞了過去,男子接過來,小心翼翼的將女子的上身扶起,將手中的水喂予女子,女子悠悠轉醒,兩人不知又說了些什么,女子便上了男子的馬車。

畫面一轉,轉到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府邸內宅,那女子收拾干凈妥當,穿著比以往好了幾倍的衣衫,那副模樣更是出眾,女子閑坐院落看花之時,身旁來了一個穿著藏藍色衣裳的男子,雖她仍看不清其面貌,可她卻知道,這男子就是那一日救了女子的人。

兩人說了幾句話,男子上前握住女子的手,不知說了什么,卻將女子感動的落淚,而后兩人便相擁一處。

再然后,便是大紅的喜堂,夫妻三拜過完,兩人迎入洞房。

第二日,女子便梳起了婦人的發髻。

新婚夫妻自是過的蜜里調油不在話下。

只是又不知過了幾日,女子送男子外出,春夏秋冬過了幾許,男子終究是在一個冬日將她接走了。

畫面一轉,他們抬頭望城門,彼時的金陵城便是此時的江寧。

在金陵城時,男子再多忙碌,一日之中也會抽出一個時辰去陪女子,在江寧不過一年,女子便誕下一女。

像是某個宴會之中,女子看見了一個分外眼熟的人,本要轉身就走,可卻被那熟人攔住,質問了女子幾句,女子便不咸不淡的回了過去,是以等那熟人出神,便借機離去。

不知又過幾年,女子又誕下一子,本是闔家歡樂的氣氛,可卻好景不長,有穿著禁衛軍服飾的人闖進了府邸,男子在慌亂之中將妻子藏入密室之中,而自己卻被禁衛軍的人帶走。

女子帶著兒女在密室躲了一日夜,才敢出來,可此時的府內已經走的走,散的散,站在往昔這片極有人氣之地,這會兒卻不再有什么人氣了。

這女子的荒涼之感好像印在了她心中,她心悶得很,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扼住她的咽喉,使得她如何都喘不過氣來。

耳畔依稀有著人聲,她奮力的睜開眼睛,眼前初始朦朧,往后漸漸清晰,只是四周已漸是昏暗了。

“郎君可是醒了,將婢子都給嚇壞了。”紅纓和玉容守在一旁,憂心忡忡的瞧著她。

她本要起身,身子卻甚是虛弱,只好借著紅纓的力道坐起身來,眉眼微抬,問道,“什么時辰了?”

玉容回道,“酉時剛過。”

這么算過來,她已經睡了三四個時辰了,著實不短了。

如此,倒是有些餓了,她道,“做些粥過來吧。”

玉容應了聲,便去做粥去了,紅纓服侍著她穿衣洗漱。

不過兩刻鐘,本該在外院的十三卻進了內院來。

十三向蘇拂請了罪,之后才道,“郎君,有人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