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鐘鼓22_sjwx
遲遲只感覺到耳畔風聲呼嘯,整個人迅速地往下墜,只有腰間的那一只手臂,從來沒有放松過。
遲遲下意識地抓住了紀無咎的衣袖,他轉頭笑了一下,在她耳邊輕聲道,“抓穩。”話音剛落,遲遲就覺得耳畔風聲大震,人也橫了起來,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跟紀無咎已經停在了懸崖底下。
這里樹木蔥蘢,看不到什么路,到處都是一片荊棘。紀無咎將她護在身后,他從腰間掏了一把長劍出來開路,兩人且停且走,終于到了一處干燥的山洞前面。此刻天色未晚,但身處崖底,瘴氣繚繞,十分潮濕。紀無咎撿了幾把枯枝,在山洞口前面搭了一個簡易的火堆,又掏了火石出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火點燃。
要是今天晚上之前,侍衛還不能找到他們,光憑這么點兒枯枝肯定不能過夜的。紀無咎想到這一茬兒,也不停歇,點上火之后便轉身要去繼續找樹枝。遲遲一方面一個人呆在這里害怕,另一方面也是不想離開他,見紀無咎要走,連忙跟在了他身后。
林子當中多蛇蟲鼠蟻,又有各種藤蔓荊棘,帶著她有些不方便,紀無咎看了她一眼,安撫道,“你在洞口等我,我馬上就回來。”遲遲卻連忙搖了搖頭,還像是怕他走掉一樣,抓住了他的袖子,“不,我要跟你一起。”
紀無咎見她堅持,便也不再多言,只是開玩笑地說道,“等下見了蟲子可不要哭。”話雖如此,到底還是把遲遲護在了身后。
遲遲跟在他后面,學著他的樣子,撿著枯枝落葉,兩個人的確是要比一個人快很多,不一會兒就有一大堆了。紀無咎見差不多了,就帶著遲遲回到了洞口。
兩人并排坐下,見遲遲已經面容安寧,眼下又四野無人,紀無咎這才騰出空來問她,“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什么人?”雖然他心中早有人選,但究竟是不是姜風荷,還要再確認一下。
遲遲猶豫了一下,紀無咎見她如此,便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連忙寬她的心,“跟我你還有什么不能說的。”遲遲聽他說這樣親密的話,心中甜甜的,抿唇一笑,說道,“前幾天不是我住的院子前面剛剛多了一具女尸嗎,頭天晚上我還看到她的呢。”
“她是孫長青的情人,但不知道為什么第二天就死在了池塘里。”
原來還有這樣一茬兒故事,那天他只當做是那宮女聽了什么不能聽的事情,被人滅了口,又害怕將遲遲牽扯進去,才沒有繼續追究,這么看來,那個宮女的死,極有可能是孫長青所為。宮女剛死,遲遲這個撞見他們幽會的人又出了這種事情,想不讓人浮想聯翩都難。見紀無咎沉默不語,遲遲怕他擔心,趕緊安慰道,“放心吧,孫長青應該沒有看見我。”
紀無咎轉頭朝她笑了笑,她小孩子秉性,不知道這旁人厲害,孫長青那種將門虎子,她一個絲毫武功不會的小姑娘,臨走的時候又鬧出那么大的動靜,怎么會不知道呢?只是有一點兒,如果只是因為偷情,他覺得完全不必如此。雖然李雨霖是公主不假,然而她早已經失寵,承平侯府也不是什么普通富貴人家,而是真真切切握有兵權的侯府,孫長青作為嫡子,將來還要承爵和承襲兵權的,論實力,孫長青并不用怕她。況且這只是一個情人而已,就算李雨霖知道了,也未必能把孫長青怎么樣,既然不能,那他為什么又要連趕著去殺了自己的小情人,又轉頭過來對付遲遲呢?
紀無咎想了想,又問道,“你那天晚上還聽見了什么?”如果只是因為遲遲撞破了他們的jian情,大可不必如此,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遲遲還聽到了什么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東西。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景,好像又歷歷在目了一樣。但回憶當中,除了那兩人的yin聲lang語之外,就只剩下他們在月光下起起伏伏的身影。遲遲越回憶臉越紅,紀無咎見她如此,猜到原委,輕咳了一聲,“想不到就算了,等我回去之后,另外再查就行了。”說完又鄭重其事地跟她交待,“遲遲,回去之后有人問起你今天的事情,你就說你被刺客襲擊,承恩侯府的那個少爺是因為救你才死的。至于你跟他為什么會在一起,那是因為你被人叫過來陪姜婕妤,正好就遇上了行動落單的承恩侯府的公子。他為了保護你,與敵人周旋,而讓我們兩個先走,我們被逼無路,只能跳崖。”不管那個人究竟是誰叫過來的,不能讓人知道是遲遲殺的就對了。對方既然目地沒有達到,自然也不會自己跳出來說人是他引過去,叫去侮辱遲遲的。只要把這個掩蓋過去了,其他的什么都好說。
遲遲隱約明白紀無咎這番安排究竟是為什么,點了點頭。剛才撿枯枝,他手被弄臟了,坐下來這么久還是一直揚著手的。遲遲見了,將他的手撈過來抱在懷里,又從繡囊里拿了條手帕出來,將他手上的污跡一一擦去,“無咎,你說孫長青為什么要對我下這樣的黑手?”她低著頭,一點一點擦得相當認真。剛才動作大,額前有兩縷頭發散了下來,蕩在額前,一上一下地,一不小心就撫到了他的手上,癢酥酥的。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紀無咎將她額前的碎發撩到后面,她只需要乖乖地當她的小公主就好,那些骯臟的,陰暗的,不能昭示于天下的,交給他就好。
遲遲抬起頭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微笑起來,“好。”她也想這樣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就這樣永遠地跟著。
林間濕氣很重,遲遲衣衫有些薄,她又沒有內力護體,就算坐在火堆面前還是有些冷。紀無咎見她有些瑟縮,便騰了騰位置,“靠我近些。”遲遲巴不得,連忙做到他身邊。紀無咎運起內力,兩人之間不一會兒就暖烘烘的。
遲遲裝作冷,又朝他身邊靠了靠,見紀無咎沒有反應,她干脆將自己的頭也靠在他肩上。“無咎,你說我們要是一直這樣該多好。”山間風聲蕭騷,偶有鳥雀鳴叫,這樣坐著倒也一派安恬。
紀無咎側頭看了她一眼,少女潔白的額頭就在他眼前。他忍住要吻下去的沖動,在心里也認同她的話。是啊,他也想這樣,一直這樣。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哪兒能一直在這里?不出半日,便有人找過來了。”
遲遲有些掃興,抬頭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悶悶道,“不理你了。”紀無咎心下微黯,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說話。
到底遲遲心思淺,在紀無咎面前憋不住話,過了沒一會兒她就歡快地說道,“無咎,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睡不著,你背著我到處走的事情?”
記得,他怎么會不記得?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像是用刀刻在了他的心上一樣,就是死也揮之不去。
那年遲遲還小得很,當然他也不大就是了。那次也不是她睡不著,是她白日里在外面吃壞了肚子,那時他們還沒有被姜太后收養,遲遲跟李湛兩個人住在遲遲生母敏貴妃的棠梨宮里,兩個不受寵的皇子公主,就是生病也沒辦法找太醫。還好只是吃多了不消食這樣的小問題,琉璃一個人沒辦法,就叫來了紀無咎,一個不大的孩子,就那樣背著她在院子里轉了一晚上。
“還好意思提。”紀無咎打趣道。遲遲聽他這樣說,嘟了嘟嘴,堂堂公主,就因為吃太多不消食一晚上沒睡覺,說出來都覺得丟人。
其實這樣的事情還有好多。她以前被其他公主欺負,說她沒有母妃,遲遲慪不過,一個人躲在假山里哭,也是紀無咎去找的她。她不想回去,紀無咎就真的跟她一起在假山里。還有,夏日天氣大,她沒有分到冰,熱得受不了,是紀無咎給她扇了一晚上的扇子。冬天天氣冷,她宮里沒有地龍,連炭也少。晚上腳凍得生疼,也是紀無咎,敞開衣衫,將她的腳放進懷里,那時他內功還不怎么樣,硬是用體溫把她的腳煨暖和了讓她睡著的……
這么一想,才發現她跟紀無咎一起真的度過了好長的時光啊。她過去的十四年歲月當中,紀無咎就占了大半。如果沒有他,遲遲簡直不能想象自己過往的歲月該如何度過。
天色漸漸暗下來,遲遲沒有靠著紀無咎那邊的身體一片冰涼。察覺到她又往自己這邊靠了靠,紀無咎連忙問道,“是不是冷?”說著就伸手去探她的肩膀和手,那里果然是冰冷一片。“你怎么不說一聲。”紀無咎微帶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將自己的體溫傳了過去。見她上身已經溫暖,紀無咎也沒多想,脫掉了她的靴子,敞開衣衫,將她的一雙腳貼在了自己胸口上。
她的腳這么多年好像一直這么小,堪堪一握的樣子,細嫩的腳貼在他的胸口,兩人的肌膚又都白皙細膩,兩兩貼合,好像兩塊細膩的玉碰到了一起。遲遲臉色微紅,他做了這么多年的事情,第一次讓她有一種心旌動搖的感覺。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只覺得渾身發熱,眼中已不知不覺帶了幾分水光。那一晚她在小船當中看到的男女模樣,又一次浮現在了她眼前。還有那天晚上的夢,紀無咎低下頭,湊過來,輕輕吻上了她的唇……
鬼使神差地,她抬頭,到紀無咎面前,將自己的唇送了上去……: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