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蓁不動聲色的站在一旁,將前方的礦山礦洞盡數收在眼底,冶煉過四五年之久,若是如李自安所說走私兵器,決計是一筆暴利。
而這樣的暴利,資金流動,不可能能夠瞞得住燕京。
除非,有人幫忙瞞著。
燕京之內,六部之中,必有內應!
他掂量著礦石,看向衛蓁,似笑非笑,
“依魏小姐看,此事如何?”
衛蓁抬眸,似有不解,
“這不是錦衣衛最擅長的事情嗎?陸大人,何必問我?”
“一問三不知。”
陸琰輕笑一聲,
“魏四小姐此刻,似乎沒了方才跟蹤謝大人林中的氣勢。”
謝瀟聽罷轉頭看向衛蓁,方才在林中,他的確察覺到有人跟蹤。
衛蓁看向陸琰,不慌不忙,
“陸大人幾番糾纏,究竟是想要做媒人還是對我一見傾心,故意以這種方式引人注意?”
比臉皮厚,陸琰從未輸過,湊近道,
“倘若是后者,魏四小姐可愿嫁與本官?”
衛蓁后退兩步,拂了拂袖上沾染的塵土,
“婚姻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請陸大人自重。”
陸琰撲了個空,越發覺得面前這個小姑娘有意思,直覺告訴他,這人,不簡單。
套了許久,陸琰未曾從衛蓁嘴里套出半句有用的話來,可衛蓁卻是一直提心吊膽。
高手過招,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而陸琰一直與她說話,而只要是說話,就必然有信息泄露,說的越多,破綻就越多。
陸琰此人,城府極深。
而同行的謝瀟,亦不是蠢人,誰能知道,只字片語間,他不會發現什么?
回到寺院,衛蓁對著兩人施禮,便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房間里早已熄了燈,只留著一盞油燈頂著忽明忽暗的燈火,衛蓁推門進來,秋露驟然一驚。
看到是衛蓁,方才松了口氣,
“小姐。”
衛蓁點頭,問道,
“可有人來過?”
秋露點頭,
“三小姐來過一趟,本是送了一碟芙蓉糕,奴婢謊稱姑娘睡下了,瞞了過去。”
衛蓁頷首,解下身上的衣衫,道,
“早些睡吧。”
秋露點頭,從內堂退了出來。
衛蓁和衣躺下,腦海中不斷地疏理著晉陽與燕京的路線。
走私兵器,若非私兵,便是西涼和北狄,而晉陽地處偏西……
再加上,多年走私,大批量運貨,那必然是西涼。
至于內應……衛蓁不確定,是齊渙在京中的暗線,還是許知州,在京中有人。
若是前者,齊渙何必隱忍數年,借青禪寺棲身。
可若是后者……又是什么人在給許知州撐腰。
走私武器四五年的時間,都沒有被發現,卻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武器走私收尾之際被捅了出來,是巧合嗎?
還是……有人故意……
而這里面,齊渙究竟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豆大般的螢火在黑暗之中忽明忽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太陽在地平線處升起,朝陽似火。
衛蓁起床洗漱,便是去了老夫人處一起做早課。
后面的兩天毫無波瀾的度過,謝瀟和陸琰并沒有再來青禪寺,而衛蓁也沒有再有其余的動作。
直到最后一天離寺之時,遠遠的見了一眼晉陽郡王。
那天,他來青禪寺與明道大師論道,一行人錯身而過,并無任何交流,衛蓁便是與魏老夫人一起乘車離去。
齊渙站在遠處,看著衛蓁的背影,對身旁的隨風說,
“你覺得,像她嗎?”
隨風一怔,而后搖頭,
“不像。”
“為什么?”
齊渙問道。
隨風想了想,道,
“七小姐生的比她好看。”
“那除了長相呢?”
齊渙又問道。
隨風說,
“七小姐會武,而且從來都不用熏香。”
方才他聞到了,那女子身上,有一股很濃的熏香味兒。
七小姐不喜歡這樣的熏香。
七小姐若是還活著……
隨風微微低了低眸子,會活得比殿下還痛苦吧。
“走吧。”
齊渙微微吐出一口氣,轉身向著山上而去。
而馬車里,衛蓁掀開車簾,亦是看著遠處漸漸消失的背影,七年了,這是她醒來看到的第一個熟人。
身影漸行漸遠,模糊的只剩一個黑點,衛蓁放下車簾,聽著魏老夫人囑咐著入族譜的事情。
終歸是三房嫡長女,魏家又是大族,入族譜,必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禮節都要一步步來。
衛蓁一點點的記在心中,這種事情,容不得半點差錯,否則,屆時丟人的不只是她,還有整個魏家。
耳旁魏瑩嘰嘰喳喳的說著,魏萱不住嘴的吃著橘子,順便懟上魏瑩兩句,哄得老夫人直笑個不停。
車內的氣氛很溫馨,甚至有些讓她想起七年前,她的祖母還在的時候,她和六哥便是這般。
老衛國公有三個兒子,一母同胞,衛蓁的父親行二。
十七年前大伯戰死沙場,大堂哥和二堂哥亦是馬革裹尸,她的爹爹成了衛國公府的世子,常年在前線奔波,三姐姐早夭,四哥、五哥長大后,也是跟著三叔奔赴沙場,家里只剩她和六哥。
母親身體不好,她和六哥自小在祖母膝下長大,當初他們也是這般,斗嘴耍貧,哄著祖母開心。
當日衛國公府覆亡,家里除了祖母母親,還有剛滿七歲的小八……
衛蓁深深的閉上眸子,掩住其中的落寞,而當眼睛再次張開,又是如常的平靜安然,好似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場錯覺。
“怎么今天這么安靜,喂,吃橘子。”
魏萱一個橘子扔了過來,衛蓁笑著接住。
“方才怎么了?這么安靜?”
往日里這人雖然安然平和,但嘴角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可方才,卻是掛著幾分落寞。
雖然只是瞬間,可魏萱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股落寞。
衛蓁笑了笑,
“沒什么,祖母說的禮節太多了些,我一時間記不住。”
魏萱覺得不對,但衛蓁不說,她也沒繼續問下去,倒是魏瑩做了個鬼臉道,
“是麻煩了些,但也是辦的麻煩些好,我娘說了,越麻煩,越風光,以后四姐你議親也好議一些。”
魏萱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家,你懂的倒是多。”
魏瑩歪頭,
“不是嗎,三姐姐你及笄禮的時候,大伯母可是把整個晉陽的親貴都給叫了過來給你見禮,就說是為了給你長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