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沒了聲音,川樸像貓一樣的悄無聲息的進來,跟相晴說道:“那兩位小姐已經走了。”
相晴坐著思忖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到最后也沒說用什么法子。”
紫簫將茶端給相晴,放好后說道:“不如先跟徐小姐說說?”
相晴搖搖頭,低頭吹了吹茶上的熱氣:“現在說了也沒證據,等到了那日,咱們早點過去告訴琳琳。”
“川樸,你跟上那位張小姐,看她回去有什么動作。”
不過,呵,法子來來回回也就那幾種,后世宅斗文都寫遍了,不信兩個閨中少女還能翻出花來?且靜觀其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相晴老神在在的想著。
何況,川樸輕功這么好,到時候去帶上她,難道會看不住高張二人?
末了又唏噓,這高月湖看著一副討厭的樣子,想不到對張含玉還挺真心。
倒是那個張含玉,嘴上窩窩囊囊的,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但可真不是東西,合著壞人全是高月湖做了,她只管坐享其成?
這么琢磨來琢磨去,相晴也沒什么心思給自己挑東西了——實在是有些生氣,好看的衣服穿不上,看著鼓鼓囊囊的不成體統。
想是徐琳琳也不喜歡這些首飾衣服,她只管挑了幾樣頂尖的也跟著回去,到時候再找工匠給她打套趁手的工具,保管她喜歡。
想到徐琳琳,相晴臉上就多了幾分開心。
“咱們先回吧,叫掌柜的把這幾樣送到府上。”
回去的路上,聞到路上傳來的糖炒栗子的香味兒,相晴又叫竹笛下去買了一包,幾個人坐在車里,剝了栗子熱熱鬧鬧的吃著。
“喲喲喲,怎么啦寶貝,生娘的氣了嗎?”相晴拿手指戳了一下苗苗,苗苗面無表情,不像以前一般一逗就笑。
相晴不死心,又鼓起嘴巴朝苗苗的耳后吹氣,小人兒這才扭動著身子笑了起來,口水從嘴里緩緩流出來。
“噫!”相晴假作嫌棄,看了看苗苗烏溜溜的眼睛,心里一軟,又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擱在自己肩頭輕聲細語的解釋道:“娘早上出門不是跟你說了嘛,徐姨姨快生辰了,娘去給她買禮物了。”
苗苗趴在相晴肩頭,一下一下的用力仰著頭,“啊啊”的回應兩聲。
童嬤嬤笑道:“原來小小姐為這個鬧別扭,可真是有主意。”
相晴抱了孩子在屋內走著,一邊說道:“嬤嬤可不能覺得她是小孩兒就騙她,什么事情都跟她講清楚的好,她或許不理解,但我們也不能騙她。”
童嬤嬤雖有些不以然,但還是點頭稱是。
“少奶奶,小少爺來了。”白芨站門口稟道。
“小少爺?相君來了?”相晴笑起來,叫童嬤嬤拿了苗苗的小披風,給苗苗裹上,又對她說道:“舅舅來了,娘帶你去看舅舅去。”
一邊給苗苗裹好,一邊問白芨:“小少爺現在在哪?”
“回少奶奶,小少爺去了老夫人那里。”
相晴微微一笑,對苗苗說道:“你小舅舅長大了。”
“走吧,去老夫人的院子。”
畢竟賀家來京城來得晚,城內金貴的地兒已經被占完了,老夫人又不愿住太逼仄的地方,索性就在稍遠的地方蓋了這所大宅。
所以她這院子離老夫人的院子還有著不短的距離,中間隔著花園和一汪小小的活水池塘。
穿過藤蘿架和小花圃,深冬的竹葉在最后一抹余暉中泛著金綠的微光,還未盛開的臘梅香氣清遠悠長。
為了抄近路,池上修了座矮橋,貼著水面。許是因為怕直橋顯得過于呆板,橋的欄桿用了極其繁復精美的攢心梅花紋。
相晴抱苗苗抱得久了,手臂就有些累,但又怕突然離了自己溫暖的懷抱會凍著。
所幸這時候陽光正好,她一邊走路一邊給苗苗指著花木教她認著。
苗苗從大紅披風里露出一雙眼睛,看看自己的娘親又看看外頭,樂得不行。
等到了老太太院里,門口的丫鬟已經稟過了,等相晴過來,一個個伸手給她打簾子。
老太太偏愛爽快疏朗,屋里的陳設也不像尋常富貴人家的老夫人那樣弄的都是福壽桃兒果兒的裝飾。
屋里只簡單放了家具,唯一的裝飾便是高幾上的盆花,連窗花都只貼了小小一塊,陽光透過琉璃窗傾瀉在地磚上,映出淡青的影。
真是雅致!見慣了古人繁復裝飾的相晴見到這種類似后世的極簡風,忍不住在心里再次贊嘆了一聲。
而苗苗剛從色彩明亮繁復的地方進來,眼前驀的一黑,便撇了嘴要哭。
相晴連忙哄道:“哦,好苗苗。這是祖母這里,你前兩天來過,這就忘了?”
姜氏看了眼一身淺蟹殼青圓領袍的陳相君,見他依舊沒挪動腳步,還筆直地站在原地,便笑道:“你姐姐來了,你還這般拘束?”
陳相君咧嘴一笑,也顧不得剛剛還在姜氏面前做出一幅成熟穩重的樣子,幾個快步跳了過來,“苗苗不哭不哭,看我是誰?”
姜氏笑了,對身旁的林嬤嬤說道:“我剛剛還在感嘆陳相家也太過嚴苛,小小的人兒就一本正經,你瞧瞧,還是他姐姐來了,這可不就猴起來了?”
陳相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睛也舍不得離開苗苗,只管逗了她叫“舅舅。”
苗苗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端端的盯著陳相君的臉看,大大的瞳仁里寫滿了好奇。
相晴好氣又好笑,朝老太太施了禮,回頭就跟陳相君說道:“她哪里會叫舅舅了,現在就會說話,怕不是個天才。”
竹笛把她身上的披風解了,拿著到一旁束手站著。
姜氏說道:“他小孩還不懂這些,還要謝謝你爹娘,又叫人送東西過來。”
陳相君笑嘻嘻道:“老夫人給我爹娘還送了那么多好皮子呢。”
相晴將孩子遞給奶娘,坐下打量了一下姜氏,見她今日仿佛格外開心似的。
小楊氏前番送的布料那么貴重,也不見老夫人這么開心,也不知道陳相君此次送了什么過來。
姜氏不愛作京城尋常貴婦那樣的打扮,而是依舊保留著邊疆婦人的輕便打扮,穿著改良過的淺檀香色棉袍,頭發梳在腦后,除了一根束發簪之外,半點裝飾也無。
她的目光又落在姜氏帶著的手串上——看起來像是普通象牙珠子,可只有家里人才知情,那其實是狼牙磨成的。
所以小楊氏送的布料老夫人其實也沒用上,相晴若有所思,又看了一眼趴在苗苗身旁傻樂的陳相君,啟唇問道:“今日怎么下學這樣早,又想起來我這兒轉一圈?”
陳相君笑道:“還有兩天就放假了,夫子這幾日要備年貨,不怎么在。爹娘就叫我先回來,送些年貨給老夫人。”
又神秘地笑道:“你猜還有什么?”
相晴茫然道:“我哪能猜得出來?左不過是些肉食水果蔬菜。”
姜氏在上首一笑,對相晴姐弟說道:“你姐姐怕是不懂這個,你們且隨我到練功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