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就怪異在,賀府一直在這家繡莊定制衣物,按理說這家人的生意并不差,年前黃婆子去的時候,一切看起來都還很正常。
并沒有看起來滿面憂愁還不上債的樣子。
再說他們還收了賀府一大筆定金呢!
那么這家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童嬤嬤,那織云繡莊——是叫這個名字吧——出了什么事?”
童嬤嬤面上露出些奇異的神色,倒像是不甘中透著些羞靦,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說來也是奇怪的很……”這件事情沒有打聽明白,是童嬤嬤的八卦生涯中的長平之戰,實在是丟面子的很。
那繡莊本也不算是陌生人,之前合作過多次了,但這次竟然是無聲無息消失了一般,從伙計到掌柜的,一個人都沒了。
說句難聽的,就算是遭遇不測,至少也得有點仵作感興趣的東西吧!
被放了鴿子的客人不是沒有砸開門去查看,但店里值錢的小件全被搬空了,看起來確實像是有預謀的跑路。
但奇怪的點就在這里——等了很久,并沒有債主上門啊!
那這家店里的人,就像被狗攆了的兔子一樣,店面都不要,就帶那些隨身細軟有什么用?
但他們走的實在是太干凈了,既沒有與親朋告別,也沒有知會客戶——甚至這鋪子本身都是這家店自有,自然也沒有什么房東清楚他們姓甚名誰老家在何方。
“倒是頭一次見這樣的事……”童嬤嬤頗有些挫敗感地說。
“算了我也就是隨口問問,那點兒定金咱們還不至于就要認真追究。”相晴見童嬤嬤眉頭緊鎖,忙打住了這個話題。
“就是就是,大過年啊的,不說那怪事。”竹笛擦著手上沾染的紅紙印子:“若不是那邊提起,我們原本都不需要拿這種事來煩二夫人的。”
“就是,大過年的……”
相晴差點接了個“來都來了。”
“走,我們去老夫人那邊吧。”賀云武見苗苗又開始扭動,顯然是坐不住了,便提議再往老夫人那里轉轉去。
左右無事,離午飯時間還有一陣子,相晴便起身隨了賀云武一同出門。
“嗨,小兩口不是挺好的嗎?”童嬤嬤望著兩人一同離開的背影。
明明是一對璧人,為什么總是看起來就缺點什么呢。
在一起說話的時候,倒像是一對多年的老朋友……
“這么說,你們確實是那邊來的朋友了,放心,我并沒有惡意……”
玉泉山后的小樓里,原本應該消失在茫茫人海的織云繡莊掌柜,此時正驚惶不安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五皇子藏在面巾下的嘴角挑了起來,微微笑道。
賀家人也早早團聚在賀老爺和老夫人的榮華堂里。
往年的傳統,賀尚書和夫人都是要進宮覲見的。
但今年有旱災,皇帝說要節儉,索性省了這一節,叫太監去各大臣府里賞了些果子和點心就作罷了。
于是大家高高興興在家里過年,反正在宮里也吃不飽,還要說上許多話,跪上好幾次,哪有在家里兒孫繞膝,自由自在?
畢竟心里再不和,面子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
吃過了飯,大家就閑坐著聊聊天,畢竟晚上要守夜,茶也濃了些,相晴喝得十分精神,拿出了未穿越前熬夜的功力,兩只眼睛炯炯有神。
李如蘭臉上也浮了淡淡的笑,看著一邊跟玨哥兒玩鬧的巧姐兒,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偏兩個人玩著玩著又湊近看苗苗,她索性扭頭不看了,眼不見心不煩,只跟賀云文說幾句話,就低頭喝茶吃些小點心。
相晴還是很喜歡巧姐兒的,叫童嬤嬤拿了早就準備好的荷包遞給巧姐兒。
巧姐甜甜道:“謝謝二嬸!”
相晴摸了一把她的秀發,彎腰道:“不用謝。”
“我也要!我也要!!”玨哥蹦著喊道。
相晴笑道:“都有,都有。”
姜氏笑彎了眼,跟玨哥兒招手道:“來,叫祖母看看你二嬸給了你什么好玩意兒。”
玨哥兒笑著就要跑,賀云武一把撈住玨哥兒的小身子,一邊說道:“還沒跟你嬸嬸道謝!”
玨哥兒笑軟了身子,連帶著苗苗也“咯咯”直笑。
“呯!”窗外煙花綻放,相晴下意識捂住苗苗的耳朵,跟眾人一起抬頭看去。
“哪家這么沉不住氣,這么早就開始放煙火了。”賀尚書笑問道。
旁邊的杜大管家看了一下方向,“是前兩年搬來的皇商陳家,最是喜歡做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玨哥兒喊道:“我也要放煙花!”
他身邊的小廝是姜氏選的,乃父也是跟隨賀尚書打過仗的,最是個膽大調皮的性子,聽了玨哥兒的話,用一雙大眼睛盯了賀尚書,只恨不得自己上來抱著賀尚書的腿喊上兩聲了。
“好,開庫房!”賀尚書發了話,小廝們忍不住歡呼一聲,簇擁了大管家往庫房去了。
不多時,杜大管家遣人來請各位主子出門觀賞煙花。
相晴低聲問賀云武:“我就不去了罷,萬一苗苗害怕怎么辦?”
賀云武豪氣的一擺手:“怎么可能,我賀家女兒怎么會怕這區區的煙花聲?”
這人,相晴瞪了他一眼,自己悄悄跟他說話,他倒好,這么大聲。
賀云武縮了脖子,將聲音壓低道:“沒事,等會兒我來抱著,將她抱緊些。”
一行人施施然出了門,賀家后院開闊,中間圍了一圈喜笑顏開的丫鬟和小廝。
賀云武搓了手,頗有幾分想上手試的意思。
“開始吧。”賀尚書一抬手,早盯著他的小廝一伸手,點著了煙花。
“嘭!嘭!”煙花炸上天空,一明一滅間,還有大聲歡呼的孩子們的聲音。
墻外頭各家仿佛得到信號一般,也開始接上,五彩的煙花將這一大片照得燈火通明。
李如蘭撫了肚子坐著,出了神望著外頭的煙花,這么美,這么短暫,她看了一眼身邊仿佛有幾分神思不屬的賀云文,輕輕偏頭擦去眼角的濕意。
另一角的相晴正捂了苗苗的耳朵,生怕這一聲聲的巨響嚇到她,剛開始苗苗的確有幾分不安,一聽到響聲就要往相晴懷里鉆去。
賀云武站起來,將身上的披風拉開,將她娘倆緊緊裹住。
低頭看去,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眼里亮晶晶的看著他,不由得心里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
相晴往遠處的煙花看去,賀云武低頭問道:“你在想什么?”
她低頭一笑,說道:“忽然想起一句話罷了。”
“什么?”
“眼前人是心上人。”
“嘭!”煙花炸開,賀云武只瞧見她嘴唇一張一合,卻沒聽到這句話。
欲要再問,玨哥兒氣喘吁吁跑來,拉了相晴的手道:“嬸嬸!走!我們去放竄天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