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云武的確很忙,杜豐年做為上官都不休息,他也不敢懈怠,只是每日里閑下來就想給相晴寫信,但提起筆又不知道說什么。
難道能跟她說,今日操練士兵,明日按戚將軍之法操練“三才陣”?后日組織學習《紀效新書》?料想她也不感興趣。
他咬了筆桿子,深恨自己沒有多讀些書,寫不出那些優美的諸如“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又或驀然回首之類的文字來,只能平鋪直敘。
“白日練兵,晚間得了空甚為思念你和苗苗。”寫完又繼續咬筆桿子,不知道怎么才能將這入骨思念表現出半分。
“練兵回來的路上,發現京郊柳樹已發芽,顏色嫩綠可愛,又有和風徐徐,等過些日子,請了假帶你和苗苗去踏青。”
賀云武一邊寫臉上一邊泛出笑意,但很快,這笑意隨起他想起的一事而消失無蹤。
他借了練兵的機會,曾去昔日據說是國師發家之地的京郊一個道觀里問過,但那道觀只剩一老一小兩個道士苦苦支撐,問了半天,竟是沒人知道有國師這個人。
那么,顯然是國師有所隱瞞。
賀云武搖搖頭,自己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又拿起筆接著寫,恨不得一筆寫盡相思意。
“雖說天已暖,但晚間還有些涼意,你和苗苗要注意保暖。”
“代我向岳父岳母問安。”
寫了改,改了寫,仍有些意猶未盡。
但此時天色已晚,為了顯示自己的親民,他和士兵住了同一個營房,此時燈火如豆,他眼睛漸漸干澀起來,最后又看了一遍,才謄寫完畢。
營房條件自然不太好,晚間還有些漏風,賀云武都能聽到營房外燒得“嗶嗶伯伯”的火聲,他將信壓在枕頭底下,又將被子裹緊了些,仿佛跟妻女在一起,這才慢慢的睡著了。
陳相君不滿道:“竟然一句也沒提到我,只說帶了你和苗苗一起去。”
“學業為重啊。”相晴理所當然的說道:“你說你請了幾天假了?”
“哼。”
相晴覷著他不高興的臉色,哄了兩句:“好啦,好啦,我跟你保證,只要你姐夫回來,我一定讓他親自己去給你請假,帶你去玩。”
“對了,還可以趁著天不熱去泡泡溫泉!”
“說起來,今年冬天都沒有時間去泡溫泉,去了還可以將別莊的外頭修一修”
“修什么?”陳相君果然有些好奇。
年前相晴就已經打算好,去看看賀家莊子上的防制工事修建的如何,到時候依樣畫葫蘆給自己的溫泉別莊也修繕一番。
所以也就跟陳相君直說了,果然他的興趣馬上大過了對京郊踏青的的興趣:“我也去!我們有老師教過如何設機關。”
“也行。”相晴勉強應道,又催促他:“快些給你姐夫寫回信。”
“你自己為什么不寫?”陳相君靈魂發問。
相晴嘆了口氣,拿起筆,故意抖抖索索寫了幾個字。
這手仿佛還有些肌肉記憶,于是她寫的字雖然丑,但的確有三分原主的意思。
陳相君驚訝道:“姐!你這是怎么了?”
相晴尷尬的笑道:“是真的很丑嗎?我原本以為沒那么丑。”
“是我練石鎖,手臂有些用不上力了。”
“不對啊,練石鎖會叫手腕穩,寫出的字應該好看才是。”陳相君疑惑了。
相晴瞪了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別問了!”
“噢。”
“姐,那你說,我寫。”陳相君閉了嘴,惹不起惹不起。
相晴清了嗓子,“咳。其實也沒什么好寫的,就告訴他,家中一切都好,叫他好好帶兵便是。”
“嗯.....再跟他說,苗苗也很想他。”
陳相君略遲疑了一會兒,下筆將相晴說的話潤了潤色,末了也不忘把自己的要求加上去,又說相晴因為練石鎖,手抖的無法寫字,只能叫自己代筆。
相晴拿來一看,連連點頭肯定道:“寫得很好。”
想了想,突然有些促狹的心上來,提起筆在信末畫了一個小小的簡筆笑臉,又滿意的拿起來,將墨吹干,封到信封里。
“姐,你先休息一陣兒,我回去看會兒書。”陳相君站起來,頗有些遺憾的說道:“明日我就要回書院上課了,唉——”一邊嘆氣,一邊走了出去。
相晴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做為學渣,真的很同情,很能體會這種不想上學的心情。
不過打發走了這小子,倒是有時間接著看剩下的信了,她沒良心的想著。
于是將上次放信的箱子復又打開,抽出剩下的幾封又看了起來。
“申雪意!”
原來她給陳相晴寫得還有一封信,是在陳相晴出嫁前幾天收到的。
信中,她先是對陳相晴表示了抱歉,她要隨申家的商隊去西域了,大概到第二年才能回來,所以無法參加陳相晴的婚禮。
接著的話叫相晴有點摸不著頭腦,“二房是否能保住申家的繼承權,就在此一舉了。”
想必是申家內部出了很大問題,而且申雪意之前肯定也跟她提過,可來往書信里卻又沒有半點蛛絲馬跡。
相晴回想了一番,只能斷續回想起一星半點。
四大皇商,除了大小楊氏所在的以做絲綢和布料首飾為主的江南楊家之外,還有做東瀛生意的東海方家,自戚將軍蕩平倭寇之后,海外貿易又日漸昌盛起來。
剩下的就是徽州做藥材生意的丁家和原籍在西北的申家了。
其他三家不提,申家做的主要是從江西販賣瓷器,再從西域購得玉石、香料和馬匹進出中原,也是因為如此,申家在西域頗有幾分面子,那些首領也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同意他販馬進入中原。
商人家并不同于勛貴和皇室,以嫡長為貴,家主一向是有能者居之。
申雪意在的申家二房,原是申家家主,她的大哥申和林,最被申家看好,可惜,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先是一條腿麻了半邊,再過些日子,竟然無法走路了。
二房雖還有男丁,可惜都還小,雖有幾個聰穎的,卻不到能獨當一面的時候,二房的地位,的確是岌岌可危。
“我想起來了!”相晴一拍腦袋,隨著回憶的深入,她終于想起來了,申雪意為何這次要去西域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