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慈宮的大戲臺上開始上演賀壽大戲。皇帝坐在正中間,皇太后跟皇后分別坐在皇帝兩邊。
樂暉盈身邊帶著龍妤琛坐在皇帝左手邊,龍妤玨因為年幼便由乳母帶著行禮后退了出去。下邊便是鄧嫻妃和烏雅一桌。舒貴妃和徐沁落在皇太后下首邊。
“母后,這個不好看。”龍妤琛低聲道。
“不好看么,挺熱鬧的。”樂暉盈用牙箸叉了個橄欖給她吃:“說不定后面會有你喜歡的。”
“每次都是這些,都看膩了。”龍妤琛偷偷覷了旁邊一桌的父親一眼:“父皇還看得那么有味兒!”
樂暉盈聞言打量了一下身邊的龍瑄炙,一看就知道是在故作有趣的神情。“你父皇平日那么多事,每次看的時候能看多少?”
下首的鄧嫻妃沒看臺上,只是不時看著對面的舒貴妃和徐沁。這兩個人的眼睛居然都不約而同落在上面的皇后身上,粉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不過皇后這身打扮實在是惹眼的,明黃是帝后御用服色,皇帝素日穿著也就罷了。怎么皇后偏偏也穿了這么一套朝袍,還是這么清秀雅致的紋飾,同樣有龍有鳳。這么多妃嬪,容色上勝于她的不在少數,卻也勝不過她去。
“娘娘,看什么這么出神?”烏雅低聲問道。
“你看那邊,那兩位的眼神活似魚鉤兒一般掛在皇后的身上。”嫻妃捂著嘴笑道。
烏雅順著嫻妃眼神看過去,要不是眼神不能傷人。只怕樂暉盈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尤其是徐沁那雙忽忽閃動的杏核眼幾乎就是掛在樂暉盈那身惹眼的鳳袍上。若說自己沒有小心眼是不可能的,雖說是嬪妃一同朝賀太后千秋。身為之主的皇后也應飾以鳳冠朝袍,任誰也沒有料到平時最為收斂的皇后會有這樣一身出挑的裝束。不說別的,就是這一身氣勢也足夠壓得人不敢喘氣。尤其是和同樣一身明黃朝袍的皇帝一同蒞臨奉慈宮正殿之時,身為妃嬪的自己幾乎不敢仰視。
“趙希。”龍瑄炙嘴唇幾乎不動,唇齒間發出的聲音足以讓身旁的趙希聽見。
“奴婢在。”趙希趕緊攏過去:“萬歲爺有什么吩咐?”
“朕去更衣,不要驚動人。”龍瑄炙起身時,樂暉盈正巧扭頭朝向這邊。看他起身,也趕緊跟著起身:“萬歲爺?!”
“皇后一起過去。”見狀,龍瑄炙也不好讓人知道自己途中溜號。索性拉個人一起走,還好這人嘴巴夠緊。
樂暉盈有些摸不著頭腦,聽他分赴也只好吧跟自己一起的龍妤琛交給乳母。自己帶著莫顏榛遐退出了正殿戲臺。
皇太后正看得起勁兒,看他們一同離開想來是去換了朝服等會兒好在大殿侍膳便不在意,自顧自看著臺上喜慶吉利的麻姑獻壽。
“哼!”徐沁心底冷笑著,臉卻朝著舒貴妃:“真真有趣,還學著跟萬歲爺一起離席。”
“看戲!”舒貴妃也是一肚子的氣,礙于臉面身份臉上依舊是和煦的笑意:“萬歲爺跟娘娘,自然是有事。”
徐沁嘴角一撇,不自然地擠出一絲笑意。轉眼看著戲臺,也不知演些什么。
樂暉盈跟在龍瑄炙身后出了奉慈宮,喧嘩和熱鬧被遠遠拋在后面。沒有坐二人來時的轎輦,只是在宮墻內的甬路上慢慢向前,后面一大群人不遠不近跟著。
“皇上,有什么要吩咐臣妾的?”樂暉盈立住腳。
“朕什么時候說有事吩咐你來著?”龍瑄炙出來以后,臉色和緩許多:“朕是為了更衣才出來的,是你要跟著出來!”
“啊!”樂暉盈張大了嘴:“原是我錯會了意。”
龍瑄炙打量一下自己的朝服,又看看樂暉盈的朝袍:“你穿這些勞什子不覺得累,還不去換換?”
樂暉盈扭扭酸痛的脖子:“原本沒打算這么穿的,都是她們鬧的。”指著身后的莫顏榛遐抱怨道。
“那還不去換掉?!”龍瑄炙也是一身的不痛快。
樂暉盈一笑,微微一福后由莫顏榛遐帶著去了旁邊一間空著的便殿更衣。
趙希早就預備好輕便的冠服在一旁候著,看龍瑄炙跟皇后說話一臉輕松自己先松了口氣。“萬歲爺,可以了。”
“嗯。”龍瑄炙進了配殿:“等會兒侍膳,叫人快些。”
趙希知道皇帝很不愿意在奉慈宮呆著,就是皇太后千秋這樣的事情也是勉為其難。每月的朔望之期給皇太后請安,多是站站就走。皇后卻是投了皇太后的緣法,常常陪著皇太后說話用飯。甚至有時候陪著皇太后在御花園散步,這樣反倒解了皇帝的難題。免得言官們說以孝治天下的皇帝,居然不侍奉太后膝下。
“只要萬歲爺與娘娘快些,底下人就知道了。”趙希幫皇帝束著腰間的玉帶。
“你去和皇后說一聲,就說朕今天還有不少奏本沒批。”一身輕便的松香色便服顯得皇帝越發清癯修長。
“是”。趙希趕緊躬身去了。
片刻之后,卸去朝服鳳冠只穿著一身鵝黃色繡忍冬紋宮衣的樂暉盈從便殿出來。顯然,趙希已經把皇帝的意思轉告給了她。
“萬歲爺,娘娘,皇太后已經吩咐傳膳了。”一直在奉慈宮候旨的清雪來到二人面前,屈膝一禮。
“知道了。”龍瑄炙也不理樂暉盈,徑自在前面走著。樂暉盈低頭想著什么,莫顏榛遐緊貼在身后,跟著皇帝進了奉慈宮。
侍膳照例是沒有妃嬪們的份兒,只有帝后二人與貼身極其信任的宮女太監一起伺候太后享用壽宴。
“兒子媳婦給母后請安,愿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兩人鄭重在皇太后膳桌前跪下,端端正正叩首。
“快起來!”皇太后看他們換了家常衣服,一瞬之間覺得要真是自己親生的也未嘗不可。只是略一抬頭看見龍瑄炙那張虛應的笑容,心又冷了下來。這么多年,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這樣一個繼母替代他生母來受這榮華富貴。
帝后二人來到皇太后身邊,一人把盞一人布菜。由皇太后最親近的宮女和太監負責傳菜,真就仿佛平常人家子媳與老母一同吃飯一樣。
“愿母后福壽萬年!”樂暉盈給皇太后倒了杯壽酒。
皇太后微笑著飲了一口,皇帝已經給她搛了一筷子燕窩雞絲過來:“母后請用!”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已經傳了近一百道菜了。樂暉盈看皇太后有些受不住的樣子,便朝清雪遞了個眼色。清雪轉身出去止住了后面還要傳菜的人。
“母后,這是新沏的普洱茶。”趁機,樂暉盈端著一盞普洱茶過來:“請母后潤喉。”
“正用得著這個。”皇太后很欣賞樂暉盈的機敏,不過一個小小的眼色便能知道自己的意思,
“媳婦有個私心,請母后允準。”樂暉盈故作為難地笑道。
皇太后看了眼龍瑄炙,旋即笑道:“你說給哀家聽聽看!”
“媳婦自入宮以后,便沒有見過老父。甚是惦念,今日母后千秋之喜。老父一定也在宮外行禮,媳婦想借母后的喜氣見父親一面。也算是盡盡做女兒的一份孝心。”樂暉盈不看皇帝,帶著笑低聲道。
“還當為了什么,這點小事也值得這樣!”皇太后豁達一笑:“皇帝,你就陪著皇后去吧。不止是岳父,也是太傅。見見原是應該的!”
“是!”兩人躬身答應了,行禮過后退了出來。
出了奉慈宮,龍瑄炙轉身看著后面的樂暉盈:“讓趙希送你去那面,只怕你父親還未離席。”
“臣妾去見父親做什么?”樂暉盈略了略鬢發。
“你方才在太后面前說要見你父親的。”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樂暉盈嘴角一漾:“不是皇上說還有許多奏本沒批,臣妾這才在母后面前尋了托辭出來的。”
龍瑄炙一怔,頓時省悟過來。“嗯,朕是要回乾靖宮去。”
“臣妾告退。”樂暉盈屈膝一福,轉身就要上輦。
“你這會子回宮,只怕被人看見饒舌。”龍瑄炙冷然道。
樂暉盈住了腳:“依著萬歲爺,該怎樣才好?”
“不若跟著朕去乾靖宮。”龍瑄炙已然上了龍輦:“倒不嫌說不清楚。”
想了想,樂暉盈上了鳳輦。兩乘最尊貴的轎輦一前一后行進在宮墻夾道中。
“萬歲爺想做什么?”榛遐悄聲問著莫顏:“好好的,讓小姐去乾靖宮。”
莫顏環視左右,趙希笑嘻嘻地看著兩人:“你看希公公,跟撿了個活寶貝似地。只怕沒大事,要不那張臉就笑不出來了。”
“也就是咱們小姐心實,還幫著萬歲爺打誑語。”榛遐撇嘴:“就沖萬歲爺這么冷著她,也不該護著。”
莫顏笑著打斷她的話:“要是萬歲爺真是你說的這樣,只怕小姐就不會去乾靖宮了。”說著快步過去到了趙希那邊:“希公公,您笑得這么好。有什么好事,也讓我們跟著沾點光。”
趙希有意讓后面的小太監跟上龍輦,自己落下一段:“今兒萬歲爺心緒好,接下來的事兒就不用咱家說了。”
莫顏想了想:“那還不翻過天去?!”
“誰敢?!”趙希指指前面兩乘轎輦:“這里面是誰,也不想想。”
莫顏聞言一笑,便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