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日,孟老夫人本就乏了,氣過之后,也懶得再管那不開竅的女兒了,她拉了孟雨晴,歪在炕上繼續說話。
“雨顏不來就罷了,她身子不舒服,怎么晉王跟宜哥也不來了?”孟老夫人問。
先前那么多女兒在場,她心里有話,也不便問個詳細,如今只剩她們兩人了,她自是要問個清楚。
孟老夫人話里是帶著不滿的,孟雨晴對晉王也頗為不滿,聽了這話便忍不住嘲諷道:“晉王貴人事忙,哪里有時間走咱們這些娘家親戚?”
聞言,孟老夫人隱忍不住火氣了,怒道:“他忙個什么?這大過年的,就連給岳丈岳母拜個年的時間都沒有?改日我倒要去問問太后,他都忙了些什么大事!”
大庸朝重孝,即便親王權勢滔天,也不能罔顧孝道,這做人女婿的,就是人半子,對待岳丈岳母不說如親生父母一般,最起碼的尊敬孝順還是要的。
孟雨晴見孟老夫人如此生氣,連太后都抬了出來,不禁有些后悔方才心直口快,忙拍撫著孟老夫人的胸口勸道:“大娘消消氣,也是我沒說清楚,晉王這些日子確實有事忙,煜函跟我提過的。”
即便如此,孟老夫人還是好一陣后才消了氣,急切問道:“那他可抽時間照看雨顏了?”
孟雨晴拍撫著孟老夫人胸口的手一頓,嘆道:“大娘。您也知道的,雨顏那倔性子,她打定主意不理會晉王。就是晉王日日守在她床邊,她也是不會搭理的。”
“她就不為宜哥跟邈哥想想?”孟老夫人痛心道。
孟雨晴搖頭,“都這么些年了,雨顏若真能為宜哥跟邈哥想想,也不至于到如今這田地。”
“造孽啊!”孟老夫人一拍膝蓋,又哭了起來,“去了的就讓他去了吧。雨顏她何苦為難還活著的?宜哥跟邈哥沒有半點錯啊,卻要跟著活受罪!”
擔心老人家悲極傷身。孟雨晴忙好言勸道:“大娘您也別太擔心,宜哥跟邈哥都是明理懂事的,又孝順,他們不會怨怪雨顏的。”
“我怎么就養成了這么些不省心的。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孟老夫人捶著心口,悲痛不已。
孟雨晴又是一番好勸,她才漸漸平靜下來。
取過丫鬟遞來的熱帕子,孟雨晴替孟老夫人拭去臉上的淚水,拍撫著安慰道:“大娘放寬心吧,總會好的。您說的沒錯,姐妹哪有隔夜的仇?改日就讓雨夏帶著瀾姐兒去晉王府瞧瞧雨顏,若是她們姐妹倆能解開心結,指不定雨顏就好了呢?”
“我也是這樣想的。”孟老夫人幽幽嘆息。隨即眼中又是一紅,緊緊拉住孟雨晴的手道:“雨晴,大娘不怕跟你直說。雨顏病了這么些年,我時常睡不安穩,我就怕哪天我一起來,她人就沒了啊!你說說我這么一大把年紀了,哪里還受得住那個啊!”
說著,又是痛哭起來。
孟雨晴也忍不住眼底發酸。她何嘗不怕,只是她又有什么辦法?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讓雨顏多見見相見的人,如此,哪怕日后真去了,心里缺憾也少些。
勸是勸不住了,孟雨晴索性跟孟老夫人抱頭痛哭起來。
娘倆哭過一陣,宣泄完后,也就慢慢平靜了下來。
孟老夫人一邊擦拭眼淚,一邊堅決道:“瞧今兒雨夏的樣子,她是不愿去晉王府的,這由不得她,過些日子,我帶著她跟瀾姐兒親自去晉王府,她若不去,就別怪我日后不認她這個女兒。”
“大娘……”孟雨晴心中動容。
孟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嗟嘆一聲,道:“你這兩日若是得空,就替大娘多去晉王府陪陪雨顏,把消息轉達給她,讓她好好養身子,我可不愿瞧見她病怏怏的樣子,省得難過。”說著吸了吸鼻子,似是又要掉淚。
“誒,我記著了,明兒就去告訴雨顏這好消息,保不準她立即病就好了。”孟雨晴擠出笑來,寬慰道。
孟老夫人點點頭,這才有了笑模樣。
再說安若瀾三個姐妹,在送走了一大堆姨父姨母表兄弟姐妹后,她們就躲到孟雅蕙屋里玩兒去了。在聽說孟三少養了一只滑頭的鸚哥后,周宓兒立即摩拳擦掌地就要往孟三少院子跑,只不過還沒有跑出孟雅蕙的房門,她就被攔住了。
“不能去啦,我哥哥現在回他院子里了,這會我們過去會被發現的!”孟雅蕙攔在門前,語氣著急。
原來,方才送完客,孟三少請教了二姨夫幾個問題后,就帶著幾個表兄弟回自個院子去了,如今也不知是歇了,還是在談詩論畫呢。
“那要怎么辦?”周宓兒跺腳,“那我豈不是看不到了?”
孟雅蕙有些后悔把鸚哥夸得太好了,這會她還真想不出法子來。
安若瀾“天真”地眨眨眼,道:“不能偷偷過去,就正大光明去啊,難道我們不能進表哥的屋子坐坐,聊聊天,請教學問么?”
聞言,周宓兒與孟雅蕙雙眼一亮,拍手道:“對啊!”
周宓兒還似模似樣地咳了一聲,道:“我近日讀書正好遇到了些問題,正好可以請孟三哥指點指點。”
三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一個眼神,偷了油的老鼠似的,咯咯笑起來。
在自個院子里的書房招待表兄弟的孟三少接連打了幾個大噴嚏,他不由得暗暗思忖,難道是感染風寒了,怎么今日老是打噴嚏?
一旁的安文彥關切道:“三表哥,還好么?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孟三少沒覺得身上難受,便擺手笑道:“無妨,許是有小人背后說道我呢,不必在意。”
孟雅蕙房里,某三個小人同時打了個大噴嚏。
孟三少繼續與表兄弟們暢談詩書,只是沒過一會,他身邊的書童就敲門道:“三少爺,蕙小姐帶著兩位表小姐來了,說是要請教您學問呢。”
請教學問?孟三少眼睛亮了,得意地掃了在座的三位表兄弟一眼,瞧瞧,你們的妹妹請教學問都請教到我這里來了,你們這些做哥哥的簡直不能太沒用!
安文彥與周家兄弟立即被孟三少得意的眼神刺激到了。
周詠軒撣了撣衣袖,傲然道:“我倒要看看宓兒要請教什么大學問。”
“呵呵。”周詠逸冷笑瞅著孟三少。
安文彥斯文點,只故作鎮定道:“瀾妹妹怕是來湊熱鬧的。”
孟三少絲毫不在意表兄弟們的眼熱,揚聲對外道:“請三位小姐進來。”
書童應了一聲,很快,書房門打開,安若瀾三人笑嘻嘻進了門來。
眾人打了招呼,孟三少風度翩翩道:“不知妹妹們都遇到了什么難題?直問便是。”
“哦。”安若瀾三人對視一眼,眸底皆是不懷好意。
周詠軒驀地打了個冷戰,想提醒得意的孟三少已經來不及。
“三哥,鸚哥為什么那么貪吃?它只吃苞米么?”這是孟雅蕙問的。
“孟三哥,大家都說你風流倜儻,那不知比三哥你更風流倜儻,更傲的是哪個?”這是周宓兒問的。
“還有我還有我!孟三哥,哥兒的那些話都是你教的么?”最后這句是安若瀾問的。
孟三少突然覺得自己喝的有點多,腦子都開始發暈了。
原本嚴陣以待的三人都是滿頭霧水。
周詠逸問道:“你們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他指了指周宓兒,道:“宓兒,你快給二哥解釋解釋。”
周宓兒偷著笑,道:“二哥,你到孟三哥東邊屋里的暖閣瞧瞧就什么都知道啦。”
“哦?”周詠逸頓時來了興趣,起身道:“那我還真要過去瞧瞧。”
周詠軒與安文彥沒有開口,但也都站了起來,意味不言而喻。
想到暖閣里的惹禍精,孟三少當即急了,忙好聲好氣上去攔人,訕訕笑道:“暖閣還不都是那樣兒,三位妹妹在逗大家玩兒呢。”
孟三少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他不攔還好,一攔,大家愈發懷疑,愈發好奇了。
以一敵六,孟三少注定慘敗,等他好不容易攔住跳脫的周詠逸,那邊周詠軒和安文彥已經走出老遠,三個小姑娘更是偷偷摸摸已經摸到了東屋門前。
“不就一只鸚哥么,有何大不了的,你們愛看就看吧!”不得已,孟三少只好自暴自棄。
眾人自然是歡呼一聲,一窩蜂擠進了東屋暖閣,隨后,暖閣里便傳出一陣陣在孟三少聽來傻兮兮的鳥語,以及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哄笑聲。
最后,自覺一世英名盡毀的孟三少將自家親妹,以及三個表兄弟,兩個表妹趕出了自己的院子,還揚言不許他們再踏入自己的院子半步。
自知把人惹惱的六人只得悻悻回了孟老夫人院子,陪老人家說話去了,臨走前他們還對孟三少保證,絕對絕對不會將今日的事泄露半分出去,否則就天打雷劈,如此,孟三少心中才舒坦了些。
當日掌燈時分,在孟國府用過晚膳后,安世延與周煜函帶著妻兒向孟國公孟老夫人告別,各自踏上了回府的馬車。
歸途,孟氏想著母親交代自己的話,心中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