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008 出來洗地

知府衙門派出了幾十個捕快,還有一隊弓手。

黃通判親自帶隊,穿一身靛青官袍,站在高處。

這是警告斗毆的雙方,不要越界。

若是有人壞了規矩,他就要下令拿人。

石灰畫出的白線,就是規矩。

誰要是出線砍殺,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血,都得流在白線內。

李郁到了現場,趕緊尋覓劉千的蹤跡。

劉千混在人群中,點頭示意,任務完成了。

他這才放下心來,開始烘托氣氛。

“諸位蘇州府的老少爺們,待會請為我們加油助陣。”

“不能讓松江府的人小看了我們。”

挑撥的效果很好,古人的鄉土意識很重。

圍觀的蘇州人開始大聲叫好,存菊堂的好漢們每一次拱手,都是歡呼雷動。

江蘇的內斗之風,是源遠流長的。

如果攤開講,能寫一本書。

松江府青木堂的人出場了,辮子繞在脖間,全員赤膊。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因為青木堂這些漢子,人均五六個刀疤,觸目驚心。

刀疤,是男人的軍功章!

20余人,竟無一人出聲,默默的在手上裹白布條。

再撿起三斤重的鐵鞭,熟悉手感。

……

嘶,眾人一陣牙酸。

什么叫精銳,這就是精銳。

黃通判同情的看了下存菊堂諸人,憐憫之意溢于言表。

李郁死死的盯著這幫丘八,心里默念著諸天神佛保佑,瀉藥怎么還沒起效。

他望向不遠處的劉千,眼神詢問怎么回事。

劉千滿頭大汗,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他沒有出錯。

那就是時間還沒到!

李郁心里暗罵,等過了這關,一定砸了那家藥鋪泄憤。

“雙方準備完畢,可以開打了。”黃通判出言催促,又回頭囑咐衙役,“多找幾個木桶來,打完了洗地。”

“且慢。”李郁趕緊阻止。

“嗯?”黃通判瞇起眼睛,頗為不滿。

“我突然想起來,還沒找好大夫。一會打起來,缺胳膊短腿的肯定不少,需要及時醫療。”

“……”

黃通判也無話可說,雖然他厭惡存菊堂。

但是在蘇州的地面,不能對這些人太過苛刻。

否則,有胳膊肘往外拐,包庇外地人的嫌疑,會被鄉親們背后毀謗。

李郁開始了表演,一會拿銀子,一會安排人找大夫。

足足兩炷香的工夫,終于湊齊了5個白胡子大夫。

“可以開始了嗎?”

“稍等,我要先付給各位神醫診療費。”

“有這個必要嗎?”

“黃大人有所不知,世上有兩種錢不能欠,一是逛窯子,二是看大夫。”

“好好,都依你。”

黃通判氣笑了,心想待會我非得多看會熱鬧。

看是你嘴硬,還是那幫丘八的鐵鞭硬。

青木堂的20多個丘八,感覺到了不對勁。

有幾人已經皺眉,手按著肚子。

咕嚕,咕嚕嚕,腸道在騷動。

李郁一直在偷眼觀察著,大喜。

“這位神醫,拿著。”

五個白胡子大夫很欣慰,覺得得到了患者的理解。

手里拿的不是銀子,而是一種職業自豪感。

“李小哥放心,我們幾個老家伙是出了名的職業道德高尚,收錢就辦事。”

……

“存菊堂,上。”

李郁覺得火候到了,大喝一聲。

雷老虎是知道內情的,其余人雖然不知,可這會也看出了些許端倪。

一群人舉起狼牙棍,嗷嗷沖鋒。

青木堂的丘八們,也開始了沖鋒。

轟,一群人撞在了一起,混戰。

很快,第一個傷員就產生了。

存菊堂的小五,被對面一鞭打翻在地。

戰場下來的丘八果然不俗,一個家伙按著肚子,表情痛苦,可手里鐵鞭依舊狠辣。

一鞭,就格擋住了烏鴉的狼牙棒。

接著一腳踹在烏鴉腹部,踢的人滾了一圈。

李郁看的心中大火,沒想到這幫人這么抗揍。

足足半斤瀉藥,下在酒水里,還打成這個鬼樣子。

混戰半盞茶后,終于看到了轉機。

青木堂的丘八們開始兩三人一組,配合著后退,轉入了防御狀態。

而且眼尖的人發現,有兩人的褲子已經潮了。

雷老虎哈哈大笑,大踏步追擊。

三個回合,打翻面前的丘八二人組。

又是一腳踩在腿骨上,咔嚓。

烏鴉更是亢奮,抹掉鼻血,殘忍的扔出了狼牙棒。

遠程打擊,砸的一丘八當場撲街。

“草,好臭。”

……

青木堂剩余的丘八們,再傻也知道是被人坑了。

“結陣,結陣。”

他們圍成了一個圓陣,緩慢后退。

存菊堂一人想偷襲,被三名丘八聯合擊退,還打斷了胳膊。

李郁大怒,大吼道:

“坤哥,護好腦袋,沖陣。”

存菊堂肉盾擔當,劉阿坤,接過其他弟兄脫下的皮衣,把腦袋胳膊裹了三層。

后退五十米,然后開始了沖刺。

這就好比打桌球,草地就是球臺,阿坤就是那母球,力求一桿打散。

眾目睽睽之下,青木堂的圓陣,被撞開了一個口子。

丘八們腹中翻騰,體力虛弱,被撞翻了一地。

接著就簡單了,分而奸之。

紅的是血,黃的是屈辱。

雷老虎的狼牙棒已經打碎了,于是掏出指虎戴上,更加暴力。

一拳下去,牙碎鼻折。

烏鴉已經殺瘋了,打出了五殺。

撿了兩根鐵鞭,全場追打對手。

李郁就親眼目睹了他的表演,一鞭砸背,敵人撲倒。

接著又是一鞭砸膝蓋,動靜又脆又悶。

“青木堂完了,范家輸了。”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

……

“停手。本官下令,所有人放下武器,后退。”

黃通判出面了,他覺得已經過火了。

參與斗毆的一半人,已經倒地不起了。

只剩幾個殺人狂,在全場追打,狂呼亂叫。

官差們鳴鑼,抽刀吶喊,總算鎮住了存菊堂眾人。

范家的人已經氣的臉色鐵青,面子掉了一地,拂袖而去。

潘家的人喜氣洋洋,接收戰利品,3000畝桑田。

“各位官差,出來洗地啦。”

李郁大咧咧的走過去,順手扔過去一錠50兩官銀。

揮金如土,又挾兇名,一下子就鎮住了衙役們。

他們接過銀子,點頭哈腰表示感謝。

兩人一組,抬著木桶開始洗地。

西邊就是京杭大運河,很方便取水洗地。

這一仗,存菊堂輕重傷員8人,其余人皆是小傷沒有大礙。

大夫們拍著胸口保證,他們收足了錢,醫術絕不藏私。

不過其中有兩人,怕是從此要退出江湖了。

骨折傷勢嚴重,即使是治好了,也有后遺癥。

鐵鞭是鈍器,擊打威力狠毒。

小五的左胳膊,永遠恢復不到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