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207 老旗人的吶喊:拖住入城賊兵,為城中婦人投井爭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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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浦城墻,

旗丁們躲在垛口后,頂著盾大罵:

“綠營的王八蛋,你們去開炮啊。”

然而馬副將一臉尷尬,咱的炮不太夠的著人家!

不過,總是挨打也不算個事。

打響了壯壯聲威也行啊。

于是,乍浦城墻上放置的那一門門火炮,紛紛噴出白煙。

果然,沒對敵人造成什么威脅。

而且還是彈跳之后夠著的。

果然,3里是城頭上這些火炮的最大射程。

“這幫反賊太邪乎了,這得有4里了吧?”馬副將問道。

“差不多。”田千總苦澀道。

“大炮,怎么可能打這么遠?”

話音剛落,城墻劇烈搖晃。

一發24磅實心彈,打在了兩人腳下的城墻上。

外層磚石碎裂,露出了里面的夯土層。

“老馬,這樣打下去可不行。你船上的重炮呢?”

“重炮太難拆卸,我就留在船上了。”

“糊涂啊。”

當初,田千總建言讓綠營水師拆下火炮,加強城防時。

馬副將就十分憤怒,覺得這是被侮辱了。

所以他拆下來的都是些輕炮,而且是以短管炮為主。

幸好,李家軍的24磅炮射速緩慢。

120息后才再次發威。

不過這一次,炮彈直接砸在了城門樓子上。

兩層的城門樓子,呼啦啦的垮塌了下來。

把正在互相指責的兩人給埋了。

李郁在千里鏡中,欣賞了許久。

“直接轟擊城門吧?”

“遵命。”

為了轟開城門,眾多炮兵又需要忙碌了。

推著24磅炮,緩慢前行。

前頭是一群騾子,后面是一大群赤膊炮手。

喊著號子往前推了100多米。

又花了一盞茶的功夫,調整完畢。

在3.5磅火藥(大概3斤)標準裝藥的推動下,以8度的射角將一發24磅實心球(大概22斤),投射到了2300米外。

概率學,默默的發揮了作用。

終于有一發直接命中了城門,四分五裂,效果十分震撼。

乍浦城的牌匾,也不知所蹤。

“大炮的威力,令人心曠神怡。”李郁贊嘆道。

然而,李二狗撇撇嘴,十分的不屑。

他不敢當面發牢騷,但是私底下說過:

“炮兵再厲害,不還得讓步兵沖上去,槍擊刀劈解決敵人。”

乍浦城墻,眾旗丁絕望了。

有一頭發花白的老旗人,大吼道:

“你們綠營的,快沖出去和敵人拼了。”

“老癟三,城都破了,咱們現在平等了,懂嗎?”一個綠營兵氣暈了頭,揮刀就砍。

無奈刀法技不如人。

看著老邁的旗人,卻是格擋住了他的刀鋒,胳膊依舊有力。

一腳就把人踢翻了,刀掉在一邊。

又快步上前兩步一刀狠狠剁下

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后,老旗人悲哀的喊道:

“老少爺們,咱們一起沖出去擋住漢賊,告訴城里的女人,快點自盡!該投井投井!該上吊上吊!別下不了手。”

“等漢賊破了城,她們想死都來不及。咱祖先入關時做的那些事,江南的漢人還記著呢。”

“咱,不能給金戈鐵馬的老祖宗丟臉,殺啊!”

迎著炮火沖鋒的老旗人,成為了乍浦駐防八旗的圖騰。

數百號旗人,瘋狂的跟進。

一名斷了腿的年輕旗丁,拖著長長的血跡爬到了銅鐘旁。

撿起碎磚,狠狠的砸。

鐘聲悠揚,卻是隱隱含著血腥味。

城中各家的婦孺,聽著吶喊,又聽到了鐘聲,也都知道事態已經不可控了。

臨近城墻的一戶人家,三間瓦屋,柵欄圍的整整齊齊。

富態的女主人倉皇的奔出,沖到水井邊,先將懷里的孩子扔下去。

然后自己也一頭扎了進去。

隔著一條街,是副都統豐升的宅子。

五進的宅子很是闊氣。

然而此刻,卻是毫無生氣。

豐升的正妻,身穿孝服手持亡夫留下的佩劍,攔在了大門口。

“退!”

她劍鋒一甩,嚇的幾個小妾和丫鬟瑟瑟發抖。

“夫人,饒了我們吧,我們不想死。”

“城破之后,所有人都得死。”

“南邊沒有賊兵,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夫人跟我們一起逃吧。”

跪地求饒的是豐升的第四房小妾,

她是個被出旗的漢軍旗女子,勉強算精神在旗吧,豐升納了她不算違制。

“夫君剛為朝廷戰死,賤人伱就想梳妝打扮了去侍奉賊酋?”

豐升的正妻,乃是武家出身。

自小耳濡目染,對于刀劍并不陌生,她揮手就是一劍,鮮血濺在影壁上。

漢軍旗小妾,不可置信的倒地身亡。

“快,吊上房梁。”

她已經陷入了癲狂,挨個的逼著府中的女眷踩上凳子,掛上白綾。

而孩子則是被集中在柴房內。

掛上鐵鎖,然后扔進去一個火把。

最后她才站在空空蕩蕩的院子里,看著熊熊烈火燒旺了,把劍橫在脖子上狠狠一拉。

城外,李郁舉著馬鞭,指著瘋狂沖出城的數百號旗人:

“所欲何為?”

李二狗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答道:

“想不開,尋死來了。”

話音未落,6磅炮裝填完畢,陸續開始轟擊。

實心鐵球打進人群,立馬碾出一條血肉走廊。

千里鏡中看的很清楚。

原本烏泱泱的陣型,一下子就被犁開了數個通道。

炮營的指揮官,眼神都在放光。

這簡直是送上門的軍功,打不完,根本打不完。

3磅炮也被炮兵們推上來了。

經過幾次實戰,李家軍總結出了一道經驗。

3磅炮,炮管盡量做的更輕更短。

因為壓根沒打算發射實心彈,而是專業打霰彈。

炮管短,霰彈的潑灑面才大。

而且相比打實心彈,膛壓更小,所以炮管可以做到更薄。

行軍的時候一匹馱馬輕松拉著滿場走,半天都不需要替換。

作戰的時候,炮兵自己推著滿場跑。

“開炮。”

進入百米后,一輪霰彈糊臉。

不等白煙散盡,火槍兵們就大踏步沖向前。

徑直沖出了煙霧的范圍后,才列隊兩排。

前排蹲,后排站。

“射擊。”

苗有林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苗大人,苗大人”

傳令兵急促呼喊了兩次,才把他從震驚狀態中叫醒。

“屬下在,可是主公有軍令?”

“主公軍令,苗部立即進城,清理城中一切抵抗。記住,是一切!”

“遵命。”

苗有林抽出佩刀,舉起盾牌:

“弟兄們,隨我沖。”

200多個穿甲的漢子打頭陣,無甲的緊隨其后。

烏泱泱的順著破碎的城門殺了進去。

“義父,我部也進城嗎?”

“不,1個時辰后再進城。現在繞道乍浦城,拿下南灣炮臺,炮擊碼頭的清軍戰船。”

“遵命。”

興沖沖的李二狗,帶了200人輕松拿下了南灣炮臺。

甚至,沒遇到什么抵抗。

南灣炮臺,是綠營駐守。

他們見大勢已去,直接放棄了炮臺,逃了。

甚至沒有引燃火藥,沒有釘死火炮火門。

將一個完整的炮臺留給了李家軍,倒是幫了大忙。

實際上,在逃跑前。

有綠營兵提出放一把火炸了炮臺,不能留給賊兵。

經驗豐富的老把總,一聲不吭,拔刀就把他給捅死了。

眾人錯愕,卻見老把總踩著尸體,罵道:

“炸炮臺?你想激怒賊兵嗎?搞不好賊酋震怒,派兵死咬著咱們,到時候一個都活不了。”

“全須全尾的留給賊兵,賊兵一開心,就懶得追殺咱們。”

“大家摸著良心講話,他提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餿主意,是不是該殺?”

駐守炮臺的幾十個炮手,點頭如搗蒜。

罵罵咧咧的消失在了海岸線。

無非是脫去號衣,當個百姓。

賊酋占了浙江又如何,咱綠營有手藝不怕砸飯碗,照樣吃飯。

近衛軍團占據南灣炮臺后,立即炮擊了已經起錨逃跑的戰船。

和水師的弟兄們陸海夾擊,徹底消滅乍浦水師。

李家軍的紅黑軍旗,飄揚在炮臺高處。

所謂的紅衣大炮,質量粗糙老舊。

有一門竟然是雍正2年的古董,清軍的武備實在是令人發指。

李郁干脆下令,全部拆掉。

下次潘圣女上門的時候,正好做個順水人情。

總是不花一分錢白玩,怪不好意思的。

按照新炮的價格,轉手一賣。

自己得了銀子,潘圣女得了面子,白蓮教得了利器,贏麻了。

舊炮,李家軍不稀罕,可有的是人稀罕。

如果大清朝各路反王開會,這些唬人的火炮說不準多搶手呢。

畢竟刀矛隨處可獲得,火炮卻無處搞。

而此時的乍浦城中,苗有林部正在大殺特殺。

入城之后,苗當家的就有令:

“屠城。”

主公的意思,他自當理會并執行。

近衛軍團不適合做的事,清風寨的弟兄們代勞了。

沿著街道,逐個破門。

凡遇活人不分老弱婦孺,兜頭就是一刀。

“當家的,差不多了。”

“嗯,去稟告主公吧。”

苗有林摘下鐵盔,走到一處水井旁,想打些水沖洗一下佩刀和手上的血。

卻見到了意外的一幕。

水井里,竟被尸體填滿了!

一旁的昌金卻是笑道:

“想當初我金川大寨被破之時,也是如此。一報還一報,公平的很。”

苗有林沒有吭聲,她又繼續說道:

“如今我倒是對主公佩服的五體投地,只有他麾下虎狼之師,才能打敗邪惡的清廷。當家的,咱跟對了人。”

“嗯。”

李郁沒有進城,而是下令盡快清理尸體。

不分滿漢,全部集中起來焚燒掉。

此時已經是五月初一(農歷),氣溫攀升,夾衣已經有些熱了。

不過城中水井卻是難以清理。

干脆將城中水井全部填埋,杜絕污染源。

乍浦老城,也廢棄。在周圍地勢稍高處府上游重新修建一小型堡壘,棱堡。

所需勞役,均是從周邊的村寨征發。

每天50文工錢,日結,包一頓飯。

僅僅一天后,主動來攬活兒的百姓就多了一倍。

眾人這才意識到,主公為何強調工錢日結。

大清朝的百姓,骨子里就缺少安全感。

干完一天活兒,50枚銅錢拿到手,沉甸甸的才安心。

至于說是給賊酋干活,還是給皇帝干活,他們真無所謂。

哪怕賊酋剛剛屠了乍浦滿城,眾人也滿不在乎。

旗漢有別!

民夫們數著手里的一串銅錢,還覺得這幫監工的賊兵眉清目秀,人怪厚道的咧。

臨時大帳中,

苗有林小心的坐在椅子上,只敢坐了一小半。

“嘉興府城往南大約80里,乃是桐鄉縣。我欲遣你駐守桐鄉縣城,愿意否?”

“屬下遵命。”

“嗯,你部缺乏火器,特撥給你火繩槍300桿,火炮25門。加強火力,當好橋頭堡。”

“謝主公信任,有林感激不盡。”

李郁擺擺手,又輕聲說道:

“你是個人才,恰逢亂世,正是你出人頭地的好機會。”

“請主公示下,鎮守桐鄉縣,屬下當做些什么?”

“加固城防,招募本地鄉勇,征收錢糧不宜超過清廷的標準。不要濫殺,但是有必要殺一批擁護清廷的。若浙江清軍大批進犯,嘉興府會派兵支援你。”

李郁示意親衛拿來了一桿旗幟,上面繡著“江南團練先遣軍,苗”。

“兵貴神速,我會令炮手們攜帶重炮走大運河,協助你破城之后再返回。下去吧!”

苗有林走路腳下帶風,終于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塊地盤。

桐鄉縣境內全是平原。

大運河穿過,河網密集,典型的魚米之鄉,富庶地方。

經營好此地,他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

這本錢,可不小。

“義父,這姓苗的可靠嗎?”

“打金山衛,打乍浦,他已經展示了自己的忠心和能力。如此,就夠了。”

李二狗不識地圖,也沒在嘉興討過飯。

否則他就應當知道,桐鄉縣的位置,恰好在李家軍和清軍之間。

杭州府清軍若要收服失地,就一定要先拔掉桐鄉這個釘子。

苗有林是心知肚明的,不過他不在乎。

為了地盤,他不怕打仗。

有一幫從徽州府追隨而來的老弟兄做武官底子,有幾百桿火槍,20幾門火炮,軍餉自收自支。

這樣優越的條件,若是還失了地盤。

那一點都怨不得主公,只能說自己無能,野心配不上實力。

實際上,李郁也有相同的心思。

苗有林的能力如何,僅僅是個團級軍事指揮官,又或者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員,拭目以待吧。

李郁很驚喜,一直掛念的兩個人回來了。

北上押運漕糧的譚沐光、李小五,倆人眼含熱淚。

一見面就撲通跪地:

“主公,終于見到你了。”

“快快請起,辛苦了。快說說,這一路的見聞。”

譚沐光尷尬道:

“回程的時候,在山東境內差點被清軍一鍋端了。”

李郁也有點臉紅:

“形勢變化太快,倉促起步,差點折損了你們兩人,實在是慚愧。對了,你們損失如何?”

“弟兄們被清軍突襲,上岸突圍,折損過半。”

李郁嘆了一口氣,頗為遺憾。

水手,是目前李家軍急需的。

無論是內河水師,還是外海水師,都很缺!

“后來呢?”

“幸好天下漕幫是一家。德州幫的龍頭,冒著風險掩護了我們。后來我們偽裝成商隊走陸路回來的。”

“江北如何?”

“很緊張,揚州府一帶大批清軍布防。”

“那你們是怎么回來的?”

“我們離開山東后,先進入安徽,渡過長江后,翻越皖南山區,后進入浙北,然后走徽杭古道,抵達長興縣。”

呼,李郁長出了一口氣。

幸虧遇上了兩個機靈的屬下,路程增加了一倍多,還翻山越嶺,可卻是安全的。

譚沐光瘦了很多,笑道:

“這一路是販私鹽的人愛走的路線。我也是頭一次走,幸虧主公在長興布置了自己人。否則我們真的回不來。”

李小五突然說道:

“義父,到長興縣后,是阿坤送我們過來的,甄氏也一起來了。”

劉阿坤,和小五是熟人,原先都是存菊堂的班底。

他鎮守長興礦區,還和甄氏結為了夫妻。

可聽到這倆人的名字,李郁的臉卻沉了下來。

他對于這夫婦倆不滿,從攪合到一起,就讓自己被動了。

先斬后奏,差點壞了自己的大事。

更何況,自己是打算把劉阿坤編入野戰軍的,此人兇悍,有殺神潛質,適合做先鋒。

和李二狗,本應當成為李家軍的先鋒雙將。

左勾拳、右勾拳。

結果被甄氏這個不守婦道的女富商給拐跑了。

并不是說,結了婚的就不適合當先鋒。

而是野戰軍不宜和地方勢力牽扯太深,也不宜和治安軍職責沖突,當專致、純潔!

在統一帝國之前,野戰軍要保持獨立。

否則墮落的速度超乎想象。

他急切的給第一軍團總指揮,林淮生定下婚姻,也是出于相同的目的。

想到這里,李郁陰沉道:

“你們倆先下去。讓他們倆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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