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名將

第九十五節 品

一場好戲之后,眾人只感覺這一趟沒白來,相信今日之后,金陵名妓之名將通過在座之人廣為傳播,甚至登名造冊流傳后世。

眾多名士正竊竊談論剛剛那畫之際,一個窈窕動人的女子走了出來,清雅幽蘭馬湘蘭,妖嬈傾國的容顏卻帶著男子豐姿英偉的神情,齒白如銀砌,唇紅口四方,目秀眉清。繡帶飄逸,緩步行來絕塵似昂竹,雙腮不施脂粉,未帶寶簪銀墜,頭挽綸巾,一身不俗,好似個妙齡聰俊風流郎。

這番裝扮讓人眼前一亮,傳揚果真不假,馬湘蘭雖身為女子卻有一顆男子心,便見她朗朗一笑,“我本是想讓大家與我比比力氣,媽媽卻說不雅,不雅便算了,我繪蘭竹一副,大家看可否”,男子口吻,聲音卻娟娟似春柳早鶯那般動聽。

趙博文站了起來,誰說不雅了,我來與湘蘭來比比力氣,馬湘蘭露出喜色:“公子這么說便是雅了,我卻要給這個比試取個雅致一點的名字,你看龍章鳳函可好”。

趙博文哈哈笑道:“我想到一個更雅的”。

馬湘蘭喜道:“公子說來”。

“馱龍銜鳳可雅”,馬湘蘭聽完眉頭微微一皺,這馱龍銜鳳四字自然是出自龍銜鳳,鳳馱龍,卻是龍鳳纏綿之意,直白一點就是龍鳳同體,她本來以為對方也是興致勃勃,卻徹頭徹尾是個下流的登徒子,淡道:“好吧,就依公子之意”。

趙博文大喜,走了上前臺,問道:“如何個馱龍銜鳳法”。

底下的易寒苦笑搖頭,看這馬湘蘭眼神閃爍,很顯然已經拿定主意想讓他當場出丑。

馬湘蘭揚起手,衣袖落下,露出纖細手臂,瑩白酥膩肌膚爍爍耀人耳目,趙博文靠的近,更聞到一股肌香,立即心猿意馬。

馬湘蘭道:“這樣吧,公子只要能擺的動我的手,便算你勝了”。

趙博文卻沒有猴急,問道:“既然是比試,卻也要有彩頭”。

馬湘蘭猶豫一番之后道:“這樣吧,若公子勝了,湘蘭便答應你任何要求,若公子輸了卻要四肢爬在地上讓我踩上一腳,以應這馱龍二字”。

易寒剛要提醒,趙博文卻反而害怕馬湘蘭后悔,迫不及待的答應下來。

場下之人只覺得是胡鬧,但見這馬湘蘭嬌嬌弱弱,卻也好奇她是否真的力大如牛,便也沒人反對。

馬湘蘭弱弱道:“公子一會可要輕點,別掰壞了湘蘭”。

趙博文一聽到掰壞二字,立即心神搖蕩,便聯想到了久遠的東西,一痕酥恥雙粉肌,線天春藏漾碧漪

,當然要狠狠掰了,一會定使出吃奶的力氣。

趙博文雙手按住馬湘蘭揚起的手臂,用力往下壓,這一壓,自己身子跟頭是過去了,馬湘蘭那細若麻桿的手卻紋絲不動,趙博文不死心,粗著脖子漲紅臉,使勁用力,馬湘蘭的手卻似一座大山,趙博文氣喘吁吁。

馬湘蘭頗為關切道:“公子小心,莫要扭到脖子了”。

這時趙博文也顧不得許多,猛蹦起來,借助下墜之力狠壓下去,這一下沖力震的他雙手發麻,卻不能達到目的。

全身已經沒有半點力氣,失望道:“我輸了”,他不怕出丑,只是不能達到目的卻可惜的很。

眾人期待滿滿,正準備看趙博文承受這一踩之辱,馬湘蘭卻見他那似得不到東西的失落樣,只感覺好氣又好氣,她做這些事情,別人都將她當做異類,這位公子雖然一臉色相,剛剛卻很認真,心中一軟卻不忍心罰他,手掌輕輕按在他的背后,輕聲道:“公子算是馱過湘蘭了”。

趙博文一臉莫名其妙,馬湘蘭卻用眼神示意他回到自己座位,馬湘蘭這番舉動卻出人意料,只覺得這馬湘蘭身為女子卻有男子的寬闊胸懷。

好戲雖看不成,當事人都沒說什么,他們自然也不是似市井俗人一般緊咬不放。

馬湘蘭收斂笑意,靜似空谷幽蘭,當場繪蘭竹一副,此女能動能靜,也不負清雅幽蘭的一面。

話畢,錢遷意點頭贊道:“蘭仿子固,竹法仲姬,俱能襲其韻,湘蘭靈秀多才也”。

馬湘蘭謝過,便退了回去,錢遷意將她所作之畫收入囊中。

玲瓏雪寇白門盈盈走了出來,此女可人不勝嬌,步步幽香,比到現在真是看到那個哪個便是最好。

寇白門低著頭,也不言語,全場寂靜等她開口,一會之后她才抬起頭,雙眸秀潤,低聲道:“我只會吟些詩,畫也作的不如幾位姐姐好,便讓我煎茶幾杯給大家解解渴可否”。

這番話說來卻沒有底氣,煎茶那里比的上吟詩舞墨來的高雅,眾人卻大感新奇,剛好喉嚨有點渴,能品玲瓏雪一杯清茗,卻是正中下懷。

眾人應允,朱通道:“便有勞白門了”。

婢女搬來一張圓形小桌,擺上一副褐色茶具,炭爐也一并搬來上立一碧砂小壺,爐內炭火燃燒,飄出一陣青煙,眾人聞到味道,卻不似尋常灰炭一般嗆鼻,蕊蕊香蕙的味道。

壺水未開,寇白門閉著眼睛,一臉平靜淡淡道:“此炭是沉檀木炭,卻為的是怕炭味污了茶香,這壺叫“金湯潺潺”,卻沒有解釋由來,這水取自蘇州觀音泉,這茶具也有個名字叫“泉流碎玉”。

一會之后便聽到流水潺潺鳴聲,從壺內飄出一縷熱氣、二縷、三縷、四縷直到縷亂不分,氤氳亂繞,眾人這才明白為何這壺名叫“金湯潺潺”。

便見寇白門將水壺拿了下來,道:“涌沸如騰波鼓浪,氣直沖貫,半丈化為氤氳,方是熟水”座中不乏茶道高手連連點頭。

寇白門將沸水沖入壺中至溢滿為止,再迅速將壺內的水倒出至茶船中,道:“這是洗茶,卻不能讓水浸太長時間,需迅速倒出”,話畢再往壺內注水,直至泡沫溢出壺口,用壺蓋刮去沿邊的泡沫,“此乃去污”,最后才將壺中的茶水,分入茶杯之中,剛好七分滿,她的手法極為熟練正規,壺低而水入杯不濺,水線延而不落空。

茶香頓時飄逸滿屋,水清澈金黃見底而無沫,此乃好水好茶的印證。

“幾位先生請飲”,坐在前面的錢意遷獨占鰲頭,嘗了一杯,剩下兩位便讓蘇昆生與朱通飲用了。

錢意遷慢慢品嘗之后,若有所思道:“玲瓏雪果乃泡茶高手,滋味濃醇鮮爽讓人回味無窮,所用茶葉乃凍頂烏龍,不過我卻品出了其中一股清銳香氣,卻是我品茶數十年從來沒有嘗過的味道,卻不知道玲瓏雪其中是否加了一些花瓣,似玫瑰又似茉莉,我卻品不出是什么花來”。

寇白門低著頭,卻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的香囊,低聲道:“先生品的是我身上的味道,本來淡若虛無,卻瞞不過先生的鼻子”。

全場頓時目瞪口呆,處女幽香勝似人間萬物,卻均有想嘗一嘗的味道(寇白門乃是藝妓卻不賣身),連連督促寇白門再沖一泡。

寇白門道:“時間不多,我便再沖一泡,卻只有三位公子能夠品嘗到”。

諸多名士大感可惜,有一人朗聲問道:“那由那三人來品嘗呢?”

寇白門道:“我若隨便選來,大家可能會不甘心,我最喜歡.吟詩,也喜歡聽人吟詩,不如各位吟詩一首猜測我此刻心中想法,不論詩好壞,只論是否準確”,最后這句話卻堵住那些想問如何評比優劣。

我來,便有一人當先吟道:“秋剪瞳人波欲活,春添眉嫵月初分”,眾人連聲贊好,此人才思敏捷,這頭一杯理當由他來喝,寇白門弱弱道:“公子是在贊美顧姐姐嗎?”

眾人恍然大悟,這兩句不就是將顧眉生描寫的生動活現嗎?

那人笑道:“實在罪過,卻讓白門誤會了,我確實猜不出你的心思,本想蒙騙過關的,我卻喝不得”,此人倒也釋然,自解心事。

再有一人吟道:“清茗也似知人意,氤氳淡淡傳幽情”。

如此雅詩面前寇白門卻毫不留情的搖了搖頭,又有幾人吟了上來,寇白門依然搖頭,眾人不由心生不悅,作詩不難,這要猜透她的心思卻難的很吶,良久大廳寂靜起來,個個都在冥思苦想。

寇白門見無人再吟也不耽誤時間,淡道:“還是等下次吧”,話畢就要離去,這時寧雪卻站了起來,“慢著”。

易寒狐疑的看著她,你是女子湊什么熱鬧,不過這女子心,作為女子的她卻也最好猜,便聽她吟了起來:“萍梗生涯悲無語,寡言自傷人作憐”,此詩所述寇白門寡言寡笑乃是自悲淪落風塵,偏偏別人把她這個摸樣當成是天生的楚楚可憐,卻是悲己又笑世間之人。

寇白門低著頭,什么話也沒說卻點了點頭,眼眶紅潤噙著淚珠,這淚淹星眸的摸樣讓男人看了心都碎了。

寧霜絲毫不為所感,似冷血無情之情,對著易寒淡道:“我最喜歡品女子身上的味道,你給我想一首”。

易寒苦笑,想來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便滿足她,“名士正是連天竹,不堪棟梁竟中空”。

寧霜吟來,寇白門臉色一訝,這本來是她認為絕對沒有人能夠猜出來的心思,卻沒想到真的有人能看透,是啊,眼前這班人無論名流還是雅士,衣著鮮艷,名聲廣傳,但除了這些他們又做了一些有意義的事,有無數窮苦人家需要幫助,他們卻在飲酒對著她們這些弱女子指指點點,美其名曰“花選”。

在座眾人怒視寧霜,寧霜卻安然而坐,毫不在意,這時見寇白門當著眾人的面勇敢的點了點頭,她這個舉動無疑將在座的名流雅士全部得罪了。

寇白門絲毫不懼,本來低著的螓首卻高高昂起,在座之人本想反駁一番,看她眼含淚潤,心中不忍,自恃身份卻也不跟一個青樓女子計較。

易寒吟道:“門掩著梨花深院,粉墻兒高似青天,比鄰咫尺隔千重,愿化青鳥倚枝頭”,卻自個哈哈笑了起來,“我也口渴了”。

便聽座下有人暗暗嘀咕道:“這是什么爛詩前言不搭后語”。

易寒笑道:“我這也是詩,雖說是俗詩,都說不分優劣了,獻丑了”。

這時便見那寇白門點了點頭,三杯香茗同屬一桌,唯獨顏覓風一人無份,寇白門泡了三杯,親自奉茶,獻于三人,卻是真情實意,憂愁的臉難得一次露出笑容。

寧霜與寧雪淡淡飲下,易寒卻是一臉正經親手接過,柔聲道了一句:“為難你了”。

寇白門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暖流,紅著眼眶灑著淚花,激動道:“不為難,我很開心”。

便只是淡淡一句話卻讓人看到寇白門弱表毅心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