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韻宜健談,見冷了場,挑了個話頭問了問花溪書讀得怎么樣,還需要些什么。花溪一一答了,又問韻宜借了兩本札記。韻宜笑著應了,又聊起了上京貴女們中時興了什么花樣、什么胭脂等等,關于荷花會的事再沒提及。花溪雖然并不大關心這些,但時不時會應和一聲。
起初韻欣還想岔開話題,可韻宜攔了她,似乎不想讓她提。韻欣見狀也不再多言,歇了心思靜坐一旁。
花溪老神在在地品茶聽話,也沒故意挑話問剛才那倆姐妹打什么啞謎,反正要知道的遲早都會知道。
約莫聊了小半個時辰,紅柳來報六姑娘來了。
韻欣的身子僵了僵,臉色也變得有些局促不安。
“趕巧了,今兒姐妹幾個還都往你這里來了。”韻宜說著,望了韻欣一眼,幾不可察地搖搖頭,“怕什么,六妹不會為了那點子小事與你置氣,別自個兒嚇唬自個。”
話音剛落,慕韻琳便進來了。
“哦,四姐姐、五姐姐都在。”慕韻琳看見韻欣后臉色不大好看。
花溪忙笑著迎上去,請慕韻琳坐下。
慕韻琳從進門起就一直打著團扇,直到坐下也沒停下。
花溪招了招手,把春桃叫到跟前,附耳說了幾句。
春桃退出去再回來時滿臉堆笑地給韻琳上了白瓷碗,“六姑娘,這綠豆百合羹一直用冰鎮著,您將就著先用點。”
花溪瞧著韻琳手里扇面上忽閃忽閃的美人,接口道:“綠豆敗火,百合清熱。今兒這天兒跟下火似的,姐姐用點去去暑氣。”
慕韻琳本不打算用,斜睨了一眼,見白瑩碗盞里綠玉似的晶狀膏體內盛放著一朵五瓣白梅,當下心奇,不由多看兩眼,才發現那白梅是百合瓣所做,暗奇這吃食還真是精致,于是端起來舀了一勺含在嘴里,清甜爽口,色味俱佳。
“你做的?”韻琳看著春桃,她知道春桃有個在廚房管事的干娘。
“回六姑娘,這是丁香做的。”
丁香,鄉下丫頭帶回來的丫鬟。
韻琳心生疑惑,她可不覺得鄉下來的能懂得這些個。想想花溪討好老夫人做小伏低的樣子,這些食譜指不定是她在府里上下鉆營,從別人那里求來的。
“可有方子?”韻琳試探地問了一句,春桃看了看花溪。
花溪答說:“我屜子里剛好有份寫好的,春桃去給六姐姐取來。”
韻琳抬眼看向花溪,那張明艷的笑顏隱約可見日后的嫵媚風情,心中沒由來地憋氣,輕笑了一聲,不屑道:“不必了,我那只是隨口一說!還以為是哪個廚娘做的。沒想到是妹妹自己寫的方子。看來妹妹不光會制香,連這吃食也如此講究,還真不像在外面養大的。一般山里出來的土包子哪里懂得這些個華而不實的玩意。”
這話說道后面有些刺耳。
韻宜蹙眉,顯然覺得韻琳說話不妥卻沒吱聲,隨即一臉閑適地研究起手里杯子上的刻花。韻欣則連大氣也不敢喘,怯生生地偷眼看了看韻琳又低下頭絞著手里的帕子。
有些人自視甚高,你若比她表現有一點點出眾的地方,她就怎么看你都不順眼。
花溪不愿與之計較,卻也不想旁人得寸進尺,微微彎彎唇角,說道:“六姐姐說得在理。我這里的東西雖說借用了些古法,可離那色香味意形的境界還差得遠。想必姐姐跟著郡主吃多了御膳,瞧不上我這點小玩意。改日定向姐姐討教一二。”
慕韻琳仗著有點皇家血脈又在府里得寵,很是囂張,可就算再有資本也不是正牌的王孫公主,吃御膳的機會少之又少,統共不過兩三次。花溪這話明明是暗貶她不識貨,可偏偏語氣誠懇謙遜,讓人挑不出錯來。
韻琳沒想到花溪來了招明褒暗貶,冷哼了一聲:“倒是我小瞧妹妹了。不過妹妹說到討教,我還真有一句話想與妹妹說道說道。”
瞧著韻琳忿忿不平的模樣,花溪微笑著說:“姐姐有話不妨直說。”
“妹妹沒在京城里呆過,說話做事小意應付自是應該,但遇事還是要多動動腦子,什么東西能給什么東西不能給自個兒心里得清楚,莫被人算計了還不自知,以為換了幾句贊揚的話就入了人家的眼而沾沾自喜……姐姐給你說句實心話,這京城人彎彎繞多著呢,有些人在京里住了十幾年還不是一樣被人利用,更何況你這個剛從山里出來的……”
韻琳打著扇子,臉上嘲諷揶揄之意盡顯。
花溪心中一動,眼里卻是一片茫然,察覺韻琳偷眼看她,又微笑地看回去,“花溪受教了。多謝姐姐指點,日后定會小心行事。”
剛剛還是個精明的,這會兒怎么又不上道了?難道看走眼了?
韻琳只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暗恨不已,轉頭又狠狠地瞪了韻欣一眼。
韻欣似有所感,抬頭正對上韻琳兇狠的目光,眼淚瞬間又涌了上來,“六妹妹,花溪會制香的事真不是我說給蕭家表妹的。”
韻欣不說還好,這一提韻琳的火氣登時竄了上來,“啪”一聲,美人團扇被拍到了桌幾上,接著又是一聲脆響扇柄竟給折斷了。
韻琳見扇子斷了,火更大了,指著韻欣的鼻子,喝道:“收起你那副柔弱的模樣,好像我欺負你了似的。跟你娘一個德行!我不是爹,不吃你那套!”
“六妹妹,慎言!自家姐妹,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氣。”韻宜見韻琳氣極,急忙出聲阻止。
“四姐,你別攔著。今日我定要與她說個清楚。你不知道,荷花會前日結束后,泰王妃就往太后/宮里送了香方,偏偏方子還是蕭家在荷花會上進獻的。今兒早晨太后下旨,說蕭家五姑娘端敏賢淑、孝心可嘉,封了良娣,一月后入泰王府。”
韻琳說完,韻宜怔住了,她曉得蕭家獻了方子卻不知今晨蕭五就被指給了泰王。韻宜看向花溪,見她只是愕然,卻沒有別的表現,不由松了口氣。
花溪心中冷笑,原來是輸給了蕭五,跑來找自己和慕韻欣算賬。蕭五也是好算計。這事估計是蕭家背著慕家做的,不然蕭五干嘛背著老夫人找借口討方子。蕭家明知道慕家有喪事不能去那荷花會,偏選在那個時間進獻怕只是為了讓蕭五能親自送上方子,好給她入皇子府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樣也好,蕭家和慕家有隙,自己就多份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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