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門技術活

第181章 舍命相救

那孩子,她去了好幾封書信,讓他盡早回京相看,卻都被婉拒了。

說什么邊關軍務繁忙,可邊關有那么多老將駐守,怎么就少了他一個毛頭小子了?

這固然是英國公府一貫忠君中立的主張,但同樣也是無聲的抵抗與不滿——畢竟,這是皇帝首肯推行之事,照往常,英國公府肯定是要站在皇帝一邊的。

英國公夫人聞言,默然片刻,嘆道:“當初陛下大婚,張圭還政于陛下,君臣相契,原本以為會平穩度過權力更迭,誰知新政一推行,張圭竟然又收回了陛下手中的權力……”

可是現在黃宜安以皇后的身份出面安撫英國公府,誠懇真摯,還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對西北軍進行核查、補缺,英國公就是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暫且放下。

“陛下,娶了位賢后啊。”英國公長嘆一聲。

若是祁鈺真的要與張圭爭權,那位高權重的英國公府絕對是不可小覷的助力。

辛辣的燒刀子順著喉嚨一路而下,張瀾卻似已經麻木,如同喝水一般地連灌了幾大口,一不留神就被嗆出了兩串眼淚。

躲在地頭大樹后的柳鶯兒見了,下意識地快步轉出樹后,想把手里的帕子遞給張瀾。

——為了便于蒔弄棉田,張瀾特地給她們這些參與種植長絨棉的俘虜在田邊加蓋了簡易的房屋,以供居住,平日里只要不跑出劃定的范圍,都可以自由活動。

要不然,她也不能在月夜獨出賞月思親,又恰好碰上了對月斟酒懷遠的張瀾。

柳鶯兒向前疾走了兩步,又驀地收住了腳步,一時踟躕不前。

她不過是個或可被開釋的俘虜而已,又有什么資格上前關心張瀾這樣豐神俊朗、前途無限的小將軍呢?

柳鶯兒垂下眼瞼,后退兩步,整個人又重新縮入大樹的濃陰之中。

對于張瀾,她只要能默默地關注就好了。

夜風從遠而來,吹得樹枝簌簌作響。

正在飲酒的張瀾,突然覺察一股殺機,驀地回頭喝道:“誰?”

說話間,已經扔掉酒壺,起身按刀,戒備地看向四方。

柳鶯兒嚇了一跳,以為張瀾發現了她,連忙下意識地捂緊嘴巴。

然后,柳鶯兒便看見月色下,十幾個流寇圍了上來,口中嘰里咕嚕地說著高昌話。

她頓時明白過來,張瀾是被這些高昌國的流寇驚動的!

不過,棉田在關內,附近又不時有士兵巡守,這些流寇到底是怎么潛入進來的。

流寇們顯然也害怕驚動了附近巡守的士兵,嘰里咕嚕地低語一番之后,便合圍向前,準備以多欺少,在附近的巡兵過來之前,把張瀾給干掉。

柳鶯兒眼見著流寇離著張瀾越來越近,腦袋轟地一下炸了,立刻不管不顧地飛奔出去,擋在了張瀾和流寇中間……

柳鶯兒只聽到耳邊一陣混亂的喊殺聲,然后一柄長刀穿過她的胸前,速度快得她剛剛聽到皮肉割裂的聲音,還沒有來得及感受到錐心的痛苦,便轟然倒下……

身后有人抬手接住了她。

柳鶯兒抬頭看去,就見張瀾一臉驚愕和緊張地大喊她的名字。

如果能夠為張瀾去死,那樣也挺好的。

看在自己舍命相救的份上,在她死后,張瀾應該會遵守承諾,救下她的父兄吧!

那她就沒有什么遺憾了。

柳鶯兒心想,嘴角不由地揚了起來,雙目緩緩地合上。

張瀾眼見著懷里的人軟軟地倒在自己懷里,又驚又恨,將柳鶯兒往地上一放,揮起大刀,吶喊著沖殺向前。

喊殺聲驚動了棉田附近的住著的種棉人,大家聽到動靜,紛紛操起家伙什兒就飛奔了出來。

等看到地上躺著的柳鶯兒時,眾人頓時怒從中起,揮起釘耙鋤頭就加入了混戰。

流寇都是些高昌國沒了生計的平民,為了一口吃的才冒險潛入,見棉田附近只有一排房子,不成村寨,想著人少好打劫,這才摸上來的。

這樣流寇,戰斗力并不比邊民和俘虜強。

更何況還有張瀾這個出身武將世家的杰出小將。

因此戰斗很快便以張瀾等人的取勝告終。

張瀾顧不得收拾傷亡慘重的流寇,吩咐張宏收拾殘局,抱起已經被人包扎住傷口的柳鶯兒,直奔軍營而去。

譬如他現在再回想起放生池畔的綠蔭下那抹嫩柳色的倩影時,眉眼已經模糊難辨,就只剩下了那片嫩柳色的衣裙……

張瀾覺得這樣很好。

黃宜安成了皇后,今生同他再無可能,能夠忘記,也算是寬恕了自己。畢竟,他還有余下的漫長歲月,總不能一直都沉浸在往事里悲痛不能自拔。

嘉峪關,棉田。

張瀾看著月色下已經初綻的棉花,執壺豪飲,目光迷離。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用忙碌來麻痹自己,直到今日看到那皎潔的圓月和抽絮的棉鈴,他才驚覺時光流逝,離著上次的分別,已經是將近一年。

而不知不覺間,有些事情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說來說去,還不是被皇帝搶了親事,心中難平……

英國公夫人聞言,想起遠在邊關的張瀾,不免紅了眼圈。

可這到底是他人生第一次想要同一個姑娘踏踏實實地過一輩子,如今被迫相忘于江湖,難免有些心頭悵然。

張瀾仰頭,又灌了一大口酒。

他比英國公夫人想得深。

從眼下的局勢看,張圭收回權力也算是有先見之明——皇帝年少,無法掌控朝堂,新政又觸犯了太多人的既得利益,也只有張圭這樣執掌朝政多年的老將,大權在握,才能夠控制得住局面了。

也難怪祁鈺會不滿了,任誰都不愿意做一個被架空了的傀儡皇帝。

英國公長嘆一聲,沒有說話。

可是明白歸明白,作為新政的“損益者”,英國公心里多少都有些不痛快——英國公府歷代先祖拼命掙回來的家業,他們后人享受之又有何不可?憑什么張圭一朝令下,就要他們把祖先掙下的基業割讓出來。

正因為這種不滿,所以有關張圭“奪情視事”和“反對新政”的風波英國公府雖未參與,卻也未曾旗幟鮮明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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