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第兩百八十四章 豺狼覬覦

眼下鹿湘臺有點臉面的,哪一個不是心思滿懷?

本欲做個上觀客,可陶玉華臨走前的那一席話,無疑讓我鎮不住好奇心。

女人算計男人,無非是得失,而相反,女人間過招,得失是小,更講究心機無雙,高低強弱。

我知林思安重利,然她如今依附于宋衍卻對宋家起了二心,思前想后難悟間,我越發好奇背后誰有這通天手腕,令似菟絲子般的林思安甘愿舍棄當下榮寵安穩,以身犯險。

這不見廬山真面目的謎團,推敲尚可,然要有番作為,太缺乏實質性證據。

兩日后。

上夜小金鐘剛響過兩次,輾轉反側的我正煩愁難以入睡,小梅忽火急火燎地進了我的寢殿。

小梅稟道,安插在霜華小筑的眼線來信,說二更天剛過,林思安喬裝成鹿湘臺宮人,從后窗溜出苑子去了北面石林。

聽到這個消息,我頓時睡意全無,一個麻溜翻下了榻。

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

為防打草驚蛇,我依葫蘆畫瓢,也改頭換面了番,單槍匹馬火速趕去北面石林一探究竟。

是否危險當時絲毫顧及不上,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北面石林地界頗大,且為避開周圍巡夜的禁軍衛,我出來時未帶任何燈燭之類的照明物,只能靠著平時對這石林的記憶,睜眼瞎似的在其間摸黑前行。

兜兜轉轉大概一刻左右,心急如焚的我正愁找不到北,不想一個繞拐,忽然前方暗色中透來一絲光亮,猶如沙漠中干渴已久的旅者覓得泉水,大喜的我不顧三七二十一,迅速朝光亮傳來方向摸去。

“剛才明明有人。怎么,連我也不肯透露半分,跟賊似的防著?”

接近間,對面傳來的男子聲忽讓我警覺倍增,并放慢了動靜。

“別疑神疑鬼的行不行?想想這是什么地方,若鬧出動靜驚動了四周巡邏的禁軍衛,你我就吃不了兜著走!”

林思安!!

對人雖壓著聲,可絲毫不影響我的判斷其身份。

找到我要找的人,心中一陣喜涌后又忽來陣清明:這男人的聲音,怎么聽著如此耳熟?!

男子道:“我不也是緊張你,怕你心里沒了我,飛醋吃得酸。”

疑惑一丟丟,可當這男子再次開口,我心中對他的身份立馬有了譜。

我生平中認識幾個這般油腔滑調,愛趨炎附勢的?除了司徒南宇那廝,我還真想不到第二個能對號入座。

摸清了對方二人的身份底細,我心中不禁涌起一陣驚:這對斷了孽的老相好,什么時候又攪合在一起了?

不等我把這疑惑獨自消化,只聽林思安道:“有脾氣發醋勁兒,那好,本事的你去把王爺給了結了,我便可與你雙宿雙棲。”

司徒南宇一口為難腔:“好端端的,跟我賭什么氣話嘛?是,我是慫蛋子,可誰叫如今咱們的榮華富貴拽在王爺手里。所謂‘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識時務為俊杰,咱們可不能搞窩里反那一套,得好生籌謀將來。”

“跟著你有什么將來?就你這出息,注定一輩子點頭哈腰的奴才命。”

雖看不清林思安什么表情,但從語氣間已經能足夠斷定,她對這個男人也是發自心里的鄙夷。

“別說得那般決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原以為司徒南宇會上氣,不想他不僅不惱,反而有種沾沾自喜。

他忙夸耀上到:“現或許我司徒南宇是他宋衍身邊的奴才,但將來未必見得是。等你為我生了兒子,過個十年八載的,咱們兒子襲了宋衍的權,那北燕的天下不就是我們的了嗎?噢不對,反正慕容軒也是宋衍手中的一個傀儡而已,等那王八把我們兒子養大,掌了權,大可廢了那廢物自己稱帝。這樣一來,你是北燕的皇太后,我這生父亦是搖身一變,成了太上皇,屆時誰敢輕視你我?哈哈哈哈。”

林思安當即潑上冷水:“你本事沒多大,春秋大夢倒是做的有滋有味。兒子?你兒子死了好幾年了,墳頭草怕是都一尺高了。”

“誒,人得向前看,美夢成真的天下比比皆是。眼下關鍵還是你這肚子得爭氣,奴奴我這也是替你著急,想幫忙呢。”

大話雖天真,但同時也讓人感到憤懣。

宋家百年來功勛卓著,將才濟濟,怎么到了宋衍手里,成了蛇鼠一窩,沆瀣一氣的敗類氣象。

真真是一顆老鼠屎打壞一鍋湯。

我氣未消間,聽林思安道:“你沒幫倒忙添亂,我已經是拜神燒高香了,勸你還是老實安分點,不然小命怎么丟的都不知道。”

又一陣窸窸窣窣的搗鼓,似乎是兩人在拉拉扯扯,隨后便聽見司徒南宇軟著腔說到:“我怎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了?前兒個才幫你把陶氏拉下馬,轉眼就忘了官人我的好?!”

“得了吧。不過是得了一時人前體會,我可不敢得意忘形。要知道,陶氏雖在王爺面前吃了冷遇,但歸根結底,她還是宋家的當家主母;我與她不同,看人臉色過活,只要稍有差池,便再無翻身之地!”

“慌什么。萬事不是有我在嗎?”

“我能不慌嗎?”

林思安一個不大不小的冷嘲,人影開始有了晃動,似乎在尋找思緒緩沖的空間。

片刻,待人影定住,我聽她講道:“我可沒你這般目光短淺,以為生下一兒半女便高枕無憂了。當下局勢還看不明白?我要想在宋家長長久久安穩,那勢必手里得拽著些有實權的東西。”

司徒南宇道:“你就這般在意那對龍虎兵符?”

兵符?!

腦中一陣激靈竄過,結合著陶玉華臨行前的話,我立馬會意到其中玄機。

原來林思安對外祖父手中的龍虎兵符,起了歹心。

然說起這對龍虎兵符,我心中自然有底:其中的虎符,我早前已經托盛玉童轉交慕容曜,而剩下的龍符,若無意外,應該仍在宋家;而林思安作為宋衍枕邊人,既對兵符起了不軌心,自是會費盡心思打探其下落。

從這一點我判斷,如今這剩下的一枚龍符,九成九沒在宋衍手中,故林思安才會三番兩次地潛入外祖父舊居,尋找兵符線索。

故此,我心中是又喜又慮:喜得是宋衍無兵符在手,阿曜重奪天下的勝算又添一籌;慮得是,如此多豺狼虎豹打著龍符的主意,勢弱的外祖父處境堪憂。

心中焦慮漸盛間,又聽林思安談起對兵符的看法:“能不在意嗎?你我日后的榮華富貴,比之什么子女牢靠多了。總之一句話,你多同王爺身邊親近打探打探,而我則多吹吹枕邊風,勢必要把兵符弄到手。”

弄清了這一點,當下他們的談話已經對我無關緊要;而躲在偏角的我,一時陷入兵符的魔怔,竟未察覺到危險在朝我靠近。

“我說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忽的背后響起這么一句,不待我反應,脖子間就被什么東西狠勒住。